一
夜晚,冷清清的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盛大的莎剧公演之后,三个室友和许多同学一起出去通宵联欢。可是,在“一一·二七”六十周年到来之际,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同去。十一点钟,宿舍区的电灯忽地熄灭。做完一系列事情,时间已是十一点四十分,距离这个日子还有短短的二十分钟。我难以睡去,静静地等待着。为什么要等待,我也不知道。在多数时候,等待是因为期待,而这一次却并非如此。对于这个日子无可避免地临近,我感到说不出的难过。好几次就那么痴痴地想着:六十年前的此时此刻,他们都还活着,可是……
想想两个月之前,2009年10月1日,新中国六十周年大庆的那一天,我是多么的欢乐啊。然而今天——2009年11月27日,又是一个六十周年,提起它,却显得无比沉重。1949年11月27日,重庆西北郊歌乐山下,几百位革命者惨遭杀害。伴着大屠杀的烈焰腾空而起的,是催醒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六十年很短,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它不过是匆匆的一瞥;六十年很长,它足以把蓬勃的青春拖入沉沉的暮年。然而,短暂并不等于无声无息的流逝,漫长也不意味着岁月的冲刷会带走每一缕云烟。
历史是无情的,它板起面孔把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三下两下撕碎了一切美丽的梦幻;但它把贪婪、狡诈、虚伪、暴戾的尘雾一层层剥落,留下的是纯净的天幕上点点的星光,留下的是在时空长河里熠熠生辉的金子,放射出夺目的光彩。这样看来,历史又是有情的。
是的,该记住的总会被铭记,一切都无法使之磨灭。
二
六十年前的血雨腥风缓缓散去,当年的人与事都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有模糊的背影。今天,当我们注视着那些甘愿把热血倾洒在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上的人们,或许感到几分陌生,甚至几许怪诞。他们是一群为理想献身的人。但是,翻开我们的生活词典,未必能找到“理想”一词的所在。
也许我们会几个小时地坐在电脑前,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无孔不入的八卦新闻;也许我们会在游戏中沉醉,在刺激的快感中流连忘返;茶余饭后,我们可能开心地谈论着化妆品的用法与服装的流行趋势;闲暇时光,我们可能抱着一本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天塌地陷的小说,轻轻松松地度过整个周末。
我们会欢笑——但也许只因为捡到一颗芥菜籽;我们会痛哭——但也许只因为丢了一粒黑芝麻。我们的生活有三个点:教室、餐厅、宿舍,一切都很平淡,用不着掀起一丝波澜;我们的生活有一条链:吃饭是为了活着,活着是为了学习,学习是为了找工作,找工作是为了吃饭……
我们习惯了在现实中保持着冷漠,而冷漠之中必然容不得理想的存在。更多的时候,我们乐于用经济尺度衡量一切,这样一来,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抛弃一切,正是不折不扣的赔本买卖。
我们生活得很功利,功利意味着现实,现实不是过错。可是,翻开六十年前那段尘封的历史,面对那些忠于理想的人们,我们是否感到自己缺少了什么?
三
鲁迅先生说过:“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是的,成千上万的人用血肉之躯推动着历史车轮滚滚前进,而每个人的倒下所换来的,不过是巨大的车轮朝向前方微微一颤。可是,请不要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看作徒劳,更不要以为他们很渺小。用心灵感受心灵,用灵魂体悟灵魂,也许你会猛然发现,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崇高的美感足以使长江赞叹,使泰山仰望。
寒夜,灯下一张薄纸承载不了太多的思绪,更何况文字往往显得太过苍白。但我依旧愿意写下自己深挚的怀念,这于逝者是一份微薄的祭奠,对生者则是一种激励,一种慰藉。
写于11月26日夜—11月27日凌晨
[ 此帖被苏日朗在2009-11-27 22:57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