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魂魄,整日在天地间游荡。直到某一时刻,我忽然忘记了时间、空间的存在,甚至忘记了自我。
无奈间,我整日呼呼大睡。可是最近几天夜里,我总是莫名其妙的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到眼前一大片的雾气,随即便有一个人站在雾中。他衣衫褴缕,脸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但眼睛却是那般明亮,充满了生气。
“你是谁呢?”每次我这样问,他只笑笑,就和那雾气一起消散得无影无踪了,直到昨日他才第一次开口:
“重庆,跟我去重庆。”
原来他在重庆,可他为什么一直找我?
“我立刻就走。”我闭上眼睛继续一个梦,然后心里默念:“重庆,重庆,重庆……。”
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今天天气很好,只是我到达那里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我发觉这里一定是有内涵的,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异样钻入我的意识?
去那里?
我不自觉道:“歌乐山。”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侵入了我的意识,让我只觉得,那里是一切,是终点。
天尚黑。
我趁着夜色进入歌乐山,那上面有几处监狱。
经历了些什么,才让它们看起来无比沧桑?
我正想着,忽然那人又出现了,依旧是明亮而充满生气的眼睛,只是这回没有雾气,看得很清楚。
“你终于来了。”他明朗地笑,“欢迎回家。”
怎的呢?什么叫做欢迎回家?莫非我……
我走到一间牢房中,坐到一个角落里,再闭上眼睛,黑暗顿时泛起了波澜,潮水般退去了。
忽然紧张得厉害,一个隐约的意识袭来。
我一定来过这里,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前世。是了,否则怎会有这样清晰的记忆?
啊呀,那烈火烧起来了,这是多么强烈的波浪冲来了,这是多么的壮丽!
原来,曾经有这样一群可爱的人在这里。
他们,是天生的叛逆者!
他们,要将那污浊的乾坤扭转!
他们,用自己的热血换神州太平!
他们,在熊熊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离这里不远呀,我几乎可以看到这些烈士纯洁的心灵,一直闪亮,一直燃烧。
离这里不远呀,我似乎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从容微笑,昂首踏过那一片恶浊之气。
忽然我的心痛了一下,心底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这一瞬清楚、完整起来。
无怪我忘却了时间、空间,甚至自我,原来我在不经意间把记忆丢了,因此失去了一切,不能重生。
原来我也曾在这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用热血书写光明。
我猛地冲出去:
——是的是的,那铁门,那石墙,每个地方都是我熟悉的。
泪水盈眶,我懂了。
随后他又出现,可是这回我什么也没有问,心领神会,我们相视一笑。
天逐渐亮起,歌乐山那边,一团比烈火更壮丽的色彩出现在天空。
黎明终于来了。
“现在你懂了吗?”
我点点头,“可是还有一件事,你是谁?”
他又笑了,“这个你一直在问。”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不重要,我们原可是任何一人。”
突然我大悟。
了却了几十年的宿愿,心中再无遗恨,我可以安然离去。
歌乐山上仍很空旷。
金色的阳光漫山流泻,远处,大片大片青翠的树木随风摇曳,仿佛绿色波浪翻滚。
满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