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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黎强——魔窟孤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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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若水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9-02-16
— 本帖被 岁寒 设置为精华(2009-02-16) —
原文刊载于《红岩春秋》1999年第5、6期


魔窟孤军


黎强


1939年的夏天,我从陕北公学高级研究班(后改为高级部一队)学习结业,被派回四川工作。我们一行三人到了重庆,先至机房街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因房屋已被炸毁,一位留守同志要我们去小龙坎。我们赶到小龙坎说明了来意,一位姓李的副官让我们住了下来。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李副官等送我们上红岩。南方局的凯丰同志一一问了我们的姓名和路上情况后对我们说:这里是抗战的大后方,也是我们的前线,情况很复杂,你们都是本地人,得利用你们的社会关系先找个掩护职业,再逐步开展工作。组织上会同你们分别联系的。

凯丰同志问我有什么社会关系没有?我说:“有,我可以回家乡教书。”他便指着旁边一位女同志对我说:以后你同她联系,你们去谈谈吧。

这位女同志就是南方局组织部的廖似光同志,她把我的名字、地址一一记下来,拿出一张名片在背面写上“重庆化龙桥红岩嘴大有农场转廖似光”,并说,这就是我的收信地址,以后我们通讯联系。名片是成都新闻编辑胡绩伟同志的。她让我把通讯地址记牢以后就把名片撕了,还说,若有人看见,就说是刚才捡来的。就这样,我按南方局的指示回到了老家。

我回到家乡安岳白塔寺以后,在我的母校龙泉小学担任教务主任。因搞了些抗日宣传活动,引起国民党县党部敌视。到1940年2月,形势更紧张,我的处境也越来越困难,在安岳不能待下去了,想写信给红岩的廖似光请示,已来不及,我便找正在安岳的周俊烈商量(我住红岩嘴招待所时见过面),告诉他我拟去成都。他表示赞同,并说他正要去重庆红岩嘴,我就托他帮我转关系。我们分手时,他要我到成都后,写信交《新华日报》成都营业分销处转给他。

打入国民党内的开始


我到成都后,与周俊烈联系上了,他就带着一个人来找我,是组织上派来同我联系的刘文哲。我将一切情况向刘文哲作了汇报,并问要不要再给廖似光去信(在这之前我已给南方局廖似光写过三次信)。刘说:现在不能向红岩写信,不要再同红岩联系了,要我通过社会关系先找一个掩护职业。

大约在这年的5、6月间,国民政府四川省民教馆馆长训练班招考,我考了第一名,同时我又考上了国民政府四川省教育厅教育测验统计室的教育测验统计员。我向刘文哲汇报,自认为民教馆是一个做群众工作较好的掩护,刘文哲则不以为然,他说:“蒋介石反共活动搞得很厉害,大后方我党有的组织已遭到破坏,现在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做群众工作了,需要的是打进国民党内部去。这次我党川西及成都组织被破坏,罗世文、车耀先等同志被捕,像是国民党省党部干的,要是有人在里面事先了解点情况就好了。”

听了这个意见,我放弃了去民教馆长训练班或到教育厅教育测验统计室的打算,准备设法打进国民党四川省党部里面去。

怎样才能打入到国民党机关里面去呢?想来想去,我想到房主人翟自湘的两个酒肉朋友,一个叫周壁成,是国民党省党部组训处组织科长;一个叫曾心诚,他俩常来翟自湘家玩,我也和他们混熟了。

这时,正好周壁成介绍翟自湘到国民党四川省训团受训,说毕业后可以当区科长。翟不会写自传,要我帮他写,并问我去不去省训团,我请示刘文哲,他说:“当区、科长没意思,你应利用周壁成的关系,打进省党部去做个文书就好了。”

大约是这年的6月间,周壁成又对我们说:“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第七期将开办,要省党部保送一百名相当于县书记长的去受训,将来加强川康部队和各县的政治情报工作,该班由邓文仪(黄埔一期毕业,比戴笠资格还老)兼主任,可能以加强川康的情报为主”曾心诚听说该班是“半个黄埔牌子”就想去,但他写不来什么,怕考不起,又约我一起去考。

我立即将这情况汇报给刘文哲,他与张老(张曙时)商量后,指示我要想办法打进去,就找周壁成介绍。回头我就找周壁成,问他:“去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要相当于县书记长的,我不是书记长怎么办?”他说:“那是公文上说的嘛,我们保送就说你是相当于县书记长不就行了。你要去,我们省党部保送。”我又问他还要啥条件。他说:“要国民党的党证,保送的公函和名册就得附上党证!”

我又告诉刘文哲,我怎能干这个事,怎能参加国民党呢?!刘文哲听后说:“就是要干,为了革命的需要,打入国民党内部去,你就得参加国民党。”

我接受了组织的决定。经周壁成给他的顶头上司国民党省党部组训处处长余富庠说情,答应保送我。我通过国民党四川军训会科长兼成都学生军训模范大队队长严仲翔弄了一张学生模范大队结业证,并写了封推荐信给余富庠。

就这样,我由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保送考入了国民党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第七期。这就是我打入国民党内部的开始。

进中央军校政研班七期后,第一次小组讨论的题目是“防止异党活动”。带职受训的中校区队长杨穗,他自称是共产党的叛徒,军统特务,参加过江西围剿红军,他在小组会上大骂共产党,我感到很生气。刘文哲听我讲后说:“要沉住气,要以无产阶级最大的利益来对待,你是以军校的学员面貌出现的,也可以跟着骂两句,只有骗住敌人,才能在它内部立足,才能争取逐步深入。”我按他的意见努力去办,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做到了沉住气,慢慢也就老练了。

政研班里有个留德的特务教官余廷坚讲《社会调查》课,他在课堂上公开号召学员参加军统,他说:“我是军统黔训班的教官,你们谁参加军统,我介绍你们。”我把这情况汇报给刘文哲,他说,“你不要参加军统。”我说:“我当然不参加军统,连参加国民党我都不愿意,
还参加军统!”刘说:“不能这样讲,组织上早已研究决定你不参加军统,但应想办法打入到中统里去,中统对我们危害更大。”我当时思想没通.但也没说什么。其后我对刘讲,“血洗手的事不能干。”

又过了几天,刘文哲邀周俊烈约我在成都长顺街一个茶馆谈话,对我耐心地进行说服教育,他们说:打进国民党最反动的特务机关里去工作,是革命的需要,其作用比一般的大得多。孙悟空还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进了中统里面去,才能做到知已知彼。并说:“前些时候我们有的党组织遭到了严重破坏,就因为事先不知道特务的动向,给革命事业带来了损失。我们党的一位同志(指李克农)就曾经被派到国民党里担任重要职务,他及时地将了解的重要情况报告了党,保卫了当时党的中央机关,为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你若在早些时候就打入成都的特务机关,掌握了情况,罗世文、车耀先等一些同志就不会被捕了,川康特委和成都市委的党组织也就可以避免或减少损失。”他们还引用了列宁在《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一书中的精辟论断来说服我,并要我好好学习这本书。

经过他们的说服教育,我答应了在政研班中找中统的人“交朋友”,设法打入中统去。

在中央军校政研班里,我尽量和中统的人接近,同他们拉同学关系,“交朋友”。我把班内组织情况、训练内容都及时向党组织汇报了,还把班内发的《防止异党活动办法》等反共文件和特务教材设法弄来交给了党组织。9月从军校政研班七期结业,我被分配到在成都担任警备任务的潘文华部队56军164师984团政训室任中尉干事,该室主任根本不上班,一切由我作主,我趁机给党提供了一些情报。

也就在这时,1940年10月24日,我被接纳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我在陕北公学高级部一队时就申请入党,并写了自传填过入党志愿书,因分配回川走得急,来不及在支部讨论)。我很高兴,决心更加努力地为党工作。

这以后,刘文哲向我传达南方局指示说:“为了扩大你的社会接触面,做到形式上社会化,为了能了解更多情况和深入特务内部,党允许你三教九流都可以参加,但必须做到同流而不合污,出污泥而不染。”

按照组织的指示,我广泛进行社交活动,在成都,由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毕业同学组织的建军通讯社,社长是邓文仪,副社长是黄炳阳,我钻进去当了总编辑,实际上负总责,还挂了中华新闻社总编辑的名,又应四川省训团部分毕业同学组织的青锋出版社邀请挂了主编的名,经常发消息,编个东西,就成了新闻界很活跃的人物,既有了活动的方便,还可以弄点新闻补贴做活动费。同时尽量与军校政研班毕业同学中的中统人员来往,同他们一起操袍哥、拜把子,中统袍哥大爷刘国辉(叛徒、中统成都区长、川调室视察)、军统袍哥大爷叶国良等都成了我的“茶朋友”。

我这个冒名的袍哥还当了大爷!还同许多袍哥大爷拈香拜把,当时成都的三教九流,各种帮派我都混了进去,他们的行话、黑话,也都学会了一套。通过这些接触,不仅使我的身份社会化,而且还比较容易了解到各阶层对我党各个时期政治主张的反映,以及特务里的一些内幕和特务机关对共产党人下毒手的情报。

由于我加强了社会活动,各方面的人士交往多了,同中统一些人的关系也一步一步地“密切”了,为执行南方局要我打入中统的决定,我瞅着个机会就对中统四川调统室组训科长廖震华说:“我在984团政训室没有什么事情干,能不能介绍我到川室(中统局四川调查统计室)去兼差?”廖说:“兼职?你没有参加组织不行啊!”我问他要参加啥组织?他告诉我说:中统的组织分三层,即调工(中国国民党调查工作员,由中统局发给任用书)、党网(中国国民党党员调查网)、通讯员(中国国民党通讯员)。在川室里工作的科长、科员都是调工或者党网,你还没有参加组织,但你已是个国民党员了,就先填表加入党网,将来有机会再到川室工作。

他随手就给我一张党网登记表让我填写,还告诉我:“要到川室工作,得搞点表现。党网的任务,一是报点情报,一是发展党网、通讯关系。”我把这个情况向刘文哲作了汇报,得到批准。

以后,我就报过关于984团团长兼成都警备区副司令魏建中武装贩运大烟和安乐寺投机倒把商的活动等几次经济情报,也发展了几个国民党反动官员、特务分子的亲友,而且本身就反动的人参加网、讯,这既是骗取敌人信任的所谓“表现”,又多拉了一些关系,不仅便于我逐步深入敌特内部,还可以利用这些“情报”加深地方军人和国民党之间的矛盾,加深投机倒把商和大财阀之间的矛盾。

不久,刘文哲调离,南方局又派陈于彤同我联系,我把全部情况向陈汇报后,他对我的工作和作法都赞成,并说:“争取逐步深入特务内部,这就是党的保卫工作。”

国民党官场上还是讲究学历的,尤其在官阶的晋升上,有无大学文凭大不一样。为要进到特务的高级机关去,1940年,我利用沪江大学的空白证件,填上李碧光的名字到四川大学政治系三年级借读,次年拿到肄业期满凭证,按国民党军队和军校规定,大学毕业是军荐一阶,即少校。我利用这规定拿川大肄业期满的文凭到国民党中央军校政治部训育科任少校科员,历任班、组、大队的指导员、训育教官,后又调任政工室主任。

1943年夏,廖震华告诉我,中统训练班第三期即将举办,我可以去。我把这个情况反映给陈于彤。不久,他通知我说:“组织上要你千方百计打进去。”

因为我一直注意了“搞好”在四川省调统室(以下简称“川室”)的军校政研班的同学关系,他们对我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当我提出想到中统川室训练班三期后,他们就在川室主任孙云峰面前为我说话,说我是他们的党网关系,中央军校校官、川大政治系学生,又是新闻界人士,如何如何有活动能力.如何如何能干等等。孙云峰在他们的吹嘘之下,同意保送我去三期训练班。这期中统特务训练班,设在成都华西坝华西协和中学内,参加受训的有30余人。

进到中统训练班三期后,我听一起受训的张嘉诚说:他是四川省特种工作委员会(简称“省特会”,即四川国民党党、政、军、警、宪、特联合会报的常设机关,也是特务联合机关)一组的主任干事。他说:省特会的常设组织,只有四川和江西两省才有,四川的省特会是蒋介石兼省主席时设立的,其他各省只虚设一个委员会,没有常设机关。省特会负责统一情报、统一布置、统一行动、统一指挥。前几年破坏中共成都的党组织就是这个省特会搞的。这个机构中的派系多,矛盾复杂,尤其是在向区、县分会派人时中统与军统常常争吵,工作不好做。他家又在重庆江北,想回到重庆工作。

听了张嘉诚讲的这个情况,我立即汇报给陈于彤。他指示我争取钻到省特会一组去。

我一到中统三期训练班,就发现广汉县调统组组长周以宗带去的一个受训的学员可疑,我就很注意他。一天,午睡时他溜号了,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接到去牛市口检查站开会的通知。估计他是军统的.我就去问班主任吴汝成(叛徒):“这儿也有军统的人?”他说:“没有呀!”我就把我发现的情况向他报告了,经过吴派人跟踪,证实了我说的情况属实,就把这个人开除了。

通过这件事,我赢得了特训班和川室的信任。他们认为我是忠实于他们组织的。特训班结束后,成立了中统成都实验区。派我担任了该区的助理。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离线若水

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9-02-16
打入省特会


我到中统成都区任助理后,川室内部出了个大案。

成都区(10余人)分工时,外勤特务曾庆高(中统训练班三期学员)主动争取搞中国青年党的侦察,在交查案件时,发现了一份中统局侦察青年党的电报,便一再向我索要原件,我有意识地叫他签了字后才让带走。他把原件拿去拍成照片送给了他的哥哥曾琦(青年党领导人)。曾琦拿去质问蒋介石:“为什么国民党要侦察友党,”把蒋介石弄得很狼狈。

蒋介石回头找来中统头子徐恩曾等,斥责他们不中用,责令他们限期查出,中统局电令川室十天内查出是谁泄露出去的。这下子川室热闹起来了,头头们神经十分紧张,一天到晚东查西找,可是四五天过去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川室主任孙云峰、科长廖震华、叶申之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耽心查不出,交不了差。

我见时机已到,就说:“有个线索是不是可以查一查。”他们急忙问我什么线索?我就把曾庆高从我手中借去交查原件的事一一讲了,并拿出曾取走这一情报时签的名给他们看。川室头头们得到我提供的线索后,秘密将曾庆高逮捕押送重庆中统局,经过审讯,曾供认了。

此案查出之后,川室的特务头子们感到我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解除危难,更觉得我这个人“忠诚、可靠”、“精明能干”,我在中统川室内的威信大大提高。

我见张嘉诚不安心在省特会,想回重庆,就以关心他的面目,推动他积极设法离开,他也找我帮他的忙,这正合我意。我就在川室主任孙云峰面前帮他说情,这事很顺利,一说就成了。就在川室把曾庆高秘密押送重庆的那一天,张嘉诚也兼负押送责任同车回到重庆。张走后,川室就把我从成都区调到川室任视察(对外是国民党四川省党部视察),派到省特会一组接了张嘉诚的主任干事(对外是四川省政府视察)的职务。

南方局对我能步步深入到特务组织内部很满意,指示我要坚守这个阵地,陈于彤告诉我:“南方局主要领导同志说,你占领的阵地是很能发扬火力的阵地,要坚守、死守,非到非撤离不可时不能撤出,要作长期打算,准备组织家庭……”

我到省特会一组后,省特会代理主任秘书何芝园(军统成都行辕调查课长)的秘书蒋述法要我写1943年省特会的年终总结报告,像是要考考我能不能执笔写东西,够不够主任干事的水平。我接受了这项任务,借机看了不少材料,从中知道了特务破坏了我党的哪些组织;掌握了地下党的哪些党员名单;也了解到了他们已掌握了我党所采取“隐蔽精干,长期埋伏,单线领导,多线发展”的地下工作方针;把我党打入他们方面去的人员的特点概括为“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取得信任、站稳脚跟往上爬”等等,我将这些情况都及时向党组织作了报告。

省特会还分甲、乙、丙三种会报:甲种会报是党、政、军头子的会报;乙种会报是特务头子的会报;丙种会报是特务机关搞党派工作的科组长会报。丙种会报由一组召集,就是我负责召集。因此,我就将两次会报会搜集起来的情报都报给了党组织。省特会搞的“快报”及国民党中央会报会发的《情况通报》中有关重要的情况我都设法摘抄下来送给南方局。我抄录的材料多,字写得很小,我怕陈于彤看不清,还送给他一个放大镜。以后他调走了,上级党组织又指定陈国瑞(即蒲华辅)作我的联系人。

我是川室的视察,又是省特会一组主任干事,川室和省特会的文电、情报、审讯案卷都能看到,两处召开的科以上的会议都可以参加,并且还是省特会的丙种会报的召集人,有时还到附近市、县去视察,这样我就能直接掌握特务破坏我党组织和镇压我革命力量的情况和企图,进而为党提供可靠的材料和尽可能采取的一切措施来保护党和革命力量。

我到四川省特会以后,借写年终总结为名,尽量查阅了有关的档案和文件。此间,我发现省特会这方面的案卷很多,但相当的混乱,就以清理线索为辞在汇报会上提出,需要整理。汇报会即决定由我主持办理,这正合我意,回头我就叫内勤特务们按我的要求分专县整理,并作成线索表送我审核。同时,我通知各专、县分会进行查对,并要求他们把已破坏和掌握的又还没有上报省特会的情况及线索统统整理复报。经这一整理、查对,我基本上掌握了四川党组织有哪些遭到了严重破坏,哪些人被捕,在狱中哪些人表现坚决,哪些人动摇,哪些人已叛变、自首;哪些组织已被特务发现,哪些同志处在特务跟踪监视的危险之中;哪些是叛徒供出了线索而特务机关认为是查不到或逃匿无踪的。

在这批档案材料中,我了解到国民党四川特务机关已逮捕和掌握的我党人员有上千人之多,我一一抄录下来,注明特务掌握的程度及被捕人员的表现,分批交给联系人转送红岩。

我从档案中比较详细地了解我党被捕人员在狱中的表现,既是为了送给党组织,以便采取对付措施,也是为了我能区别对待,特别利于我对保释出狱的人员能分别处置。国民党特务机关逮捕的共产党员,在两种情况下,可以保释出狱:一是被捕后一直表现坚定,不承认是共产党员,他们又查不出证据的;一是被捕后叛变自首的。但是,凡保释出狱的都要由国民党特务机关进行一定时期的管训,省特会一组的管训委员会就执行这个任务。我是一组的主任干事,管训委员会当然得由我管。我就利用这个权利,对表现坚定的尽量放松管训或不管不训,以至找机会让他们离开成都和四川,如康心之的女儿康艾梅由她父亲找黄季陆保释出狱后,原由张嘉诚管训,张离开一组后我接过来亲自“管训”,实际上我一次也没有去管训过,最后让她离开成都到南方局去了。相反,对自首叛变分子则严加管训,如光华大学学生李仁宇(叛徒),我就交给其他特务管训,并责成这个特务严加管制。

我所在的四川省特会一组主管情报,各特务机关的情报,大都要经过这个组呈上转下或相互交换,实际上这个组等于一个情报交换站。由于工作之便,我能经常看到中统、军统及各地特务组织送来的新情报。一旦发现其中有关于我地下党组织活动和地下党员同志的线索,就及时摘抄出来交给联系人转报南方局。

一次,我在国民党中央会报发下的《情况通报》中,发现上海XX区(可能是静安区,已记不清楚了)的党组织和负责人(区、县委书记,各部长)的情况被敌人掌握了,我便立即反映给党组织,请求立即通知转移,事隔个多月后,我又在《情况通报》上看到:“上海XX区奸伪组织的负责人XXX……由于我监视过严,俱已逃匿。”我知道,可能是由于我及时的汇报,组织已通知他们安全转移了。我为保护党尽了一点职责,这时的心情是多么的舒畅啊!

又有一次:军统抄送省特会的一个材料说:刘家言公馆里利用学弹钢琴网罗了陈天赋等一批“奸伪”和过激分子集会活动。不久,就命令要对这些青年实行个别逮捕或传讯。陈天赋当时是华西大学研究生,原来是我在陕公高研班的同学,她与陈于彤在上海时就认识。我发现陈天赋已被国民党特务注意,即通知陈于彤让陈天赋立即转移。

同时,我了解到在刘家言公馆学弹钢琴的人中,有省特会的秘书李文学(叛徒)的侄女(中学生),于是就布置对李的侄女和另一女学生进行传讯。当把她们带来询问时,两个女孩看到我摆的阵势和说话的语气,吓哭了,连说他们是一起学弹钢琴,不是什么集会活动。接着又传问了其他人,都说是学钢琴,因为大家都爱好就在一起学。我见可以交差了,就带着跟随我的内外勤特务回到省特会,当着李文学等特务的面说:“共产党早就是单线领导了,哪里还有集会哟,一个不真实的情报,弄得女娃娃们都吓哭了、吓呆了。刚才传讯的女娃娃之中,还有你的侄女儿,真没名堂!”我趁势以恼怒的姿态把原来的情报撕得粉碎,此案就此了结。

意外险情


有一天,省特会一组的外勤特务刘道生(叛徒)对我说,他在祠堂街遇见一个额头凸出、头发蓬松、穿套旧西服的操乐至一带口音的人,像是个老共产党,吴玉章、陈绍禹来成都时,他在他们住地周围转,像是个做保卫工作的,叫周什么烈或周什么俊。我一听估计是周俊烈,虽觉得突然,但我很平静地回答说:“嗯!继续了解。”

我随即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地下党联系人陈国瑞,要他设法通知周转移。不久陈国瑞回复我说:“我们党没有周俊烈这个人,无法通知。”

“周俊烈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们党没有周俊烈,哪还有我这个党员?”我这样说。又想:周俊烈是党中央社会部派出的,与南方局有联系,与地方党不发生关系,陈国瑞不知道也是可能的。情况紧急,怎么办呢?我只好直接找周俊烈,把特务刘道生发现他的情况告诉他,要他赶快转移。他说:“走,关系没交,事情没办完,一时还走不了。”

不久之后的一天下午,我布置外勤特务刘道生等去华西坝执行省特会决定,抓贾唯英(我已通知组织让贾早转移了)。到晚上7点过,还不见他们回来,以为这几个特务坐车兜风玩去了,我也就回了家。第二天我一上班,刘道生就给我说:“李先生,昨天下午的任务没完成,行动对象早已不在,不过回来时,车子走到皮房街口,顺手牵羊抓了一个姓周的交给杜胡子审讯了,这个人叫周俊烈、是个失业徒,早年有过关系,现在啥也问不出来。”

我暗暗一惊,心想:周俊烈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他被抓了,万一顶不住,我该怎么办?但我的表情很自然,仍然漫不经心地回答说:“那也好嘛!”

回头我细致地思考了这个问题,马上离开吗?这块阵地我好不容易占领到,而且南方局指示过我,要尽可能地死守,不到非离开不可时不能离开,不走呢,又有很大的危险性。想来想去,我决定暂不作离开的打算,看看情况后请示党决定。我想只要周不变节,我就没有危险,但我也不得不警惕,不得不做多种准备。

不一会儿,省特会三组法官杜石公跑来对我说:“你昨天派去行动的人,他们没完成任务,该抓的没抓到,却顺手牵羊在皮房街口抓了个周俊烈放在车里带了回来,是个无头案,怎么办呢?”我装着不懂、故意反问杜怎么回事?杜说:“周俊烈讲,他是个失业徒,与共产党早先有过关系,以后多年没联系了。曾听说吴玉章、王明他们来成都了,就跑来找他们给个职业,他们不让进门。后来去重庆找王若飞,他们也不理睬。这次来成都又没找到事做,饿饭饿够了,现在你们把我抓起来,这下好了,有饭吃了。我也用不着到处找人求饭吃了。你们说我乱跑吗?你们只要给我一个小学教员当,我就不会乱跑了,我教小学还是可以的。审来审去,他总是这一套,你看怎么办?”

听了杜石公这几句话,我自然暗觉欣慰,但口供是真是假,还是他们故意来诈我的?我不能不防一着。于是,我反问说:“你看怎么办?”他说:“不好办罗!这个无头公案,中央(国民党中央会报)规定不打死老虎,不搞无头公案。李先生,你是不是在会上重申中央精神,明确规定两点,不打死老虎,不搞无头公案。不然,我们搞审讯的人不好办罗!”我说:“好吧,在会报(乙、丙种)会上我们强调一下吧!”以后我就搞了个未经批准,不准逮捕人的规定,这对于保护同志就更有利多了。

我听了杜石公讲周俊烈的审讯情况后,就对一组的内外勤特务讲:“今天不汇报了,办好的文件放在那里,等我来了再审阅,我今天牙疼,要到少城公园鹤鸣茶馆去坐坐。”

我到了少城公园坐了两小时,看有没有人跟踪我,没有发现异常现象,就回家了,到家见有省特会的公务员来我家劈柴,我对他说:“你去跟我组的人讲,我明天不去了,我要到华西坝医院看牙。”次日,我真到华西坝去了,但我主要目的不是看牙,而是为了看周是不是咬了我,有没有人盯我的梢。

到了医院,仍没有发现盯梢的,我转身就去找陈国瑞,把情况告诉了他,并说:“我要遵照董老对我的指示,要坚守这个阵地,不到非撤离不可我不能撤离。”

不过,从此以后,我随时做好一切准备。外出时,带上两个结婚戒指、一支毛瑟枪、一支快慢机手枪,若有人抓我,要钱给钱,要命就跟他拼。若是我走掉了,我还有办法,青红帮我都熟悉,我还另外准备了个特别身份证,是剃了头的照片,写上别的名字,还可以混一段时间。

周俊烈被捕后第三天早上,我刚起床,背上枪穿好西装,就有人敲门了,我想,今天恐怕要出事了。结果来人是陈仲琳(三组法官)。他一进门给我行了个鞠躬礼,就说:“李先生,你不是好久就答应给我写个介绍信给王士悌(民政厅主任秘书,中统党网)请他设法把我安在中坝当区长吗?”原来,陈仲琳一早来找我,是要我为他写介绍信,他是青年党转变到军统的,军统对“转变分子”都不重视,不信任,提升不了,因此他老当法官,又受气,又没有油水可捞,就想到中坝去当区长,我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我给陈仲琳写好介绍信后就上班去了。省特会在将军衙门,即是成都行辕隔壁。省特会门首挂了西区宪兵队一个作掩护的牌子,门口有两个宪兵站岗,进门有一个小操场,住有一排宪兵,有一条通道经过看守所门口,才能进到省特会各组室的办公区。我从通道经过,周俊烈看见了,想打招呼,就在那里喊,“曾学习(看守兼公务员)快开门呀,我要出来,我要出来拉尿啊!”他老是叫喊这两句,我该如何办呢?我身穿白色西装,打的紫色领带,还拿了根手杖,我踏进看守所的大门,使劲把手杖往地下一拄,说:“从哪里抓来个新犯人,一点规矩也不懂,大声喊叫干啥?谁不知道你要想出来拉尿!”我看曾学习从前面跑来了,就说:“曾学习你不要乱跑嘛,那犯人大声叫喊出来拉尿成何体统!”说完我进了办公室,又对事务员王德明说:看守所大概才抓来个新犯人,他大声叫喊要拉尿,曾学习也不知乱跑到哪去了,看守所没有大门,门口的通道我们进进出出,关在看守所的犯人都看得见,得弄个屏风,上面整个(国民党)党徽挡住一点。除审讯的人外,其余的人不让犯人见着好些,以后也就立了个屏风。

我和周俊烈就这样互相见了面,而我又掩盖过去了。以后,杜石公又对我说:“周俊烈是无头案,是死老虎,问不出什么名堂来。”还说:“杨荫池提审时周俊烈说的还是那一套。”我调三组最近审讯的案卷包括周俊烈的卷宗看,审讯记录中周俊烈老是几句车轮话,我这才放心了。

我了解到周俊烈的被捕表现很好,就设法营救他出狱。一次,杜石公同我上牛肉馆,我问杜石公究竟有多少无头案、多少死老虎,杜一一说完后,我便趁机对他说:“杜胡子,你放聪明点,还把这些人关着做啥?囚粮吃多了、徐主任秘书(徐中齐已作主任秘书)捞不到油水,腰包空了,会怪罪的,你的饭碗说不定就要跳舞了哟!”

他说:“那么李先生,你看怎么办呢?”我说:“你不如写个签呈,说这一批人关了好久好久,都是些无头案。死老虎,没啥审头.列个名单报请主任秘书批示放了算了。”

第二天,他果然写好了个签呈,还要我过目,我看到有周俊烈,就说,没啥改的不必看了。约在中午11点过,他高兴地举起那个签呈对我说:“李先生,你英明,徐主任秘书批了‘如拟照办’!”

特务机关释放人都得有保人,杜石公又拿名单念给我听,哪些人有保人是谁,哪些人找不着保人,安的保人是谁。他说:周俊烈没有保人,安的保人是沈维垣,就是参加乙种会报的省教育厅的督学,我知道这人还属中统党网。就这样,周俊烈也一同释放了。

但周俊烈被释放出去还受管训。我利用一个同乡结婚的机会,见到了他,我问他怎么还不走?他说还由陈仲琳管训着呢。我对他说,管训会原来我是主任,后来才移交三组的,你走你的。他又问我:“到哪儿去?”我说:“你到内江安岳边界去活动嘛。”这次他真走了,也就没事了。因为,凡受管训的人,只要设法走掉,不在本地出现,他们也就不会再过问了。要是老老实实地找管训会请假,到何处去还得转关系,转到哪里也还受管训,这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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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9-02-16
巧妙营救


内战爆发后,特务机关也经常不断地零星抓人,省特会由徐中齐任秘书后,中、军统逐渐不大理会他,他们查到的零星案件也不一定全送到省特会来,难免由他们自行其是地处理,于是我在一组来了个情报分等分级和限额考核。中、军统以及其他系统特务分子,逐渐形成了材料私自交换,并且有了定期交换的市场,这样材料也能到我手里。只要报到省特会的情报,有关我党和进步团体的,我都给组织汇报。

原来担任重庆《新华日报》总编辑的熊复,在1947年3月,中共四川省委和《新华日报》在渝人员被迫全部撤走时,他曾回过邻水,邻水县特分会报告上来要求批准捕他。一组内勤特务在拟稿时,问我怎么批复,我说原来搞公开工作又有身份的人,不能轻易动,以免引起麻烦。只准他们注意一下活动情况及时报来就是,明确指出,未经省特会批准,不得轻举妄动。

随即我向陈国瑞汇报,请组织通知熊离开,我再三强调要早点通知熊复离开好,以后得知熊离开了,我才放下心来。

有个别案子事先我不知道,把人抓起来后,才晓得的。我就设法进行保护争取释放出去。光华大学的白玉芬一案就是这样的。白玉芬是光华大学的学生,因反对该校董事长邓锡侯很激烈,邓怀恨在心,叫他的土特务(蔡玉彬领导的)把白玉芬抓了,送到省特会关了起来。送来时,我已下班了,不知道。次日,杜石公对我说:“兼主席(邓锡侯)叫人抓了个反对他的白玉芬送来关起,这个女娃娃反对董事长,我们没有材料,又问不出什么名堂,真不好办。”

我知道此事之后报告陈国瑞,陈说:“白玉芬是我党培养发展的对象,你要想办法保护。”

省特会主任秘书徐中齐是黄埔四期学生,是蒋介石的嫡系势力,他对邓锡侯等地方实力派是不满意的。当徐对我谈及白玉芬案时问我:“白案该怎么办?”我趁机说:“白已经抓来关了一下就已对得起兼主席了,省特会又不是给他个人当差的,他自己不办,要我们给人家乱扣红帽子,这太精了吧(邓外号叫水晶猴子)?告诉他,查不出,也问不出什么政治问题不就是了?对于白,警告她一番,要她以后别再乱闹,放回学校去算了,免得惹起学潮,至于是否叫她写悔过书,这也是他们的校政,我们不管。”说得徐点头同意。连声说:“对!对!”一两天后我看见白玉芬从徐中齐办公室出来,带着笑脸回学校去了。

破坏大逮捕


1947年5月,国民党中央会报通知四川省特会在成都搞“六一”大逮捕,对我党和进步势力来个突然袭击,这是国统区又一次大规模反共的法西斯恐怖行动。省特会接到国民党中央通知后,责令尽快提出逮捕“奸伪”、“奸盟”的名单,经乙种会报审核,由兼主席圈定执行,限令一切准备十天完成。首先由我主持丙种会报会议,让参加会议的特务机关各科组提名单。

情况紧急,为了不让我党的同志受损失,于是我想出一个“提公因素”的主意。就在丙种会报会上对那些特务科、组长说,大逮捕要执行,但鉴于以往的教训,一下子把什么人都抓起来,抓多了也不好办哟!我看还是数学上“提公因素”办法较好,凡有半数以上机关提出材料的人就列入名单,不足半数的就放在一边,不作为这次行动的对象。那些特务当然不知道我的打算,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也表赞成。

在丙种会报上采用这个办法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比如在会议上提名单时,军统里头有人提出要抓王文鼎,有的就不同意,说他是个医生。军统的人则说王文鼎是倒是个医生,但是个政治医生,睡在烟坛子上谈政治。军统方面这么说,使我不觉一惊,我知道钱大姐(钱瑛)就在他家里住过,组织上给我布置过那里不能出问题,如果有人注意了就要马上告诉组织上。我见他们把王文鼎提出来了,就故意说:“掌握他的材料的,还不足半数,而且王文鼎抽大烟,共产党是不是要抽大烟的?”杜石公接过去就说:“烟鬼不能抓,抓起来可麻烦了,问他问不清楚,他还问你要烟泡子,共产党里不要‘黑化分子’(即抽大烟的烟鬼)。”我说:“不抓就不抓嘛,烟鬼现在抓不抓没多大关系。”就这样把王文鼎去掉了。

采取如此作法,在开列名单时尽量去掉一些共产党员,但总还有一些不能去掉呀!我就叫内勤将会上提出的逮捕名单尽快整理出来给我,我在审核时以材料不足或内容重复又抹掉了几个。然后,一方面将这名单抄送给党组织,让他们赶快设法对付;另一方面我继续在特务内部做工作,争取再剔除一部分。

丙种会报提出名单后,还要提到乙种会报会上讨论审核。一组内勤特务在搞材料时,我对他们说,填写“活动情况”栏目要尽量扼要,会上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你啰啰嗦嗦的东西。到了乙种会报会上我又以材料不足为由,争取拉掉了些,但也不可能全部拉掉,我只希望尽量把我们党的负责同志和担负重要任务的同志拉下来。事实上也不能完全如愿,国民党特务头子们也不都是笨蛋。

譬如,乙种会报会上列在所谓“奸伪”名单中的王煜(王宇光)、贾唯英、田一平等少数同志怎么也无法去掉。因为在这个会上,军统蓉站站长吕尚功,稽查处长周迅予,军统二组的唐友德等,都强凋这几个非抓不可。经乙种会报会审核名单之后,就报请甲种会报会由兼四川省主席邓锡侯最后圈定。

这时我立即把乙种会报会审核决定要逮捕的人的名单告诉了陈国瑞,并给他讲了特务行动日期,是6月l日(实际上是5月31日夜间零时)。还告诉他,行动时戒严的口令是:“你是哪里的?”答:“是严公馆的。”陈听后对我说:“王煜是党的负责同志,怎么办呢?是不是再等一等看。”他的意思暂时不忙撤离,等到最后圈定了再转移。我看他存侥幸心理,坚持要他尽早通知本人,尽快转移走。后来听说贾唯英、王煜两人通过沪州专员陈离取道香港转移到解放区了。田一平没有走成。

接着,省特会召开甲种会报会议圈名单,这个会只有徐中齐等中、军统省级机关的几个头子,警备司令严啸虎,省政府两任秘书长李伯申、邓汉祥等少数人参加,邓锡侯主持会议,会议上又去掉了几个与地方实力派有关的,如王干清(刘湘的顾问)、钟汝为(成都市社会局长)等。邓锡侯在圈王干清时说:“王干清是甫公(刘湘)的顾问,这不好办,把他抓了,好多地方上的人会找我撕皮!”我正希望他去掉!趁机便说:“这样吧,为了不给邓主席为难,你看现在不用行动的,你就不圈,政权在手,哪个时候抓不行?”严啸虎也帮腔说:“火鸡公是叫起的,早扣迟扣都在我们手上。”其他的人有的点头,有的默认。邓听到有人给他排难,又有人同情,也就把王干清等去掉了。省特会要逮捕的名单由邓锡侯一个一个看后一个一个圈定了,并在名单末尾批上:“以上凡有红点者一律逮捕。”

我一看名单上还有田一平等同志的名字,又赶紧通知陈国瑞让他设法通知名单上已圈定逮捕的同志尽快离开、陈却要我和他分别通知。

我这种身份又怎么能去通知呢?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想来想去,既然党组织已决定,我就尽量承担我能做到的吧。

我知道华西医院小儿科主任XX同志,我就带上爱人抱着孩子,到医院指名挂了这位大夫的号,在他给孩子看病时,我借口抽烟出来看了看动静,又转去对他说:“X主任,你是否得罪了啥人?刚才我看见两个人头戴草帽,眼挂墨镜的在门口问X主任在不在,我看来者不善,大概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吧!”还说:“我已对那两个人说.我也是找他给孩子看病的,都没找着,听说他今天没上班,我都只好另请医生看。”这位同志听了我的话后,替我的孩子开了方,就对护士说:“我今天有事,我先走了。”借机离开了医院。随后我又通知了几个同志。

时间已到5月29日,离大逮捕“六一”只有两天多了,陈国瑞跑来对我说:“田一平无法通知到了,《华西晚报》门口已有人监视……还是你去通知一下吧!”我急了:“我怎么能出面去那种场合通知?按照党的秘密工作原则,我不能去呀!万一我暴露了不好办!”他说:“没办法了,为了党的利益,你还是去试一试吧!”我同他争论了一阵,他还是坚持,没办法,我只好答应试一试。

随后我照早先约定的请吃饭的办法,写了一张请帖:说小儿周岁请今晚到舍下便餐,下面随便落个名字,放在裤袋里就去找田一平。到了《华西晚报》营业部,见有人守候,我不管他,直往里面走去,我走近营业员的柜台,那人也跟上来了。我装做没看见,大声问营业员:“你们经理在不在?”营业员说:“在不在怎样?”那人又靠近了我,我更装出生气的样子往柜台上啪的一巴掌说:“不在怎样!你们办的什么报?本大爷订了你们的报,给我送几张就不送了,我的订单号码是XX号,告诉你们经理,赶快给我补上,要知道我李大爷可不是好惹的!”

说完我转身走了出来,到了商业场,装着擦皮鞋,想让擦皮鞋的小孩把请帖送进去,但那个守候的人监视在对面不走,我又让小孩给我擦了第二遍,那个人仍不走。我只好叫了一辆黄包车往华兴街向西去。没走多远,那个家伙也坐了一辆黄包车跟上来了,一直跟我到将军衙门省特会(西区宪兵队)门口。我下了车那个家伙也下了车。在我站在两个站岗宪兵中间时,那个家伙还站在街那边盯着我。

我立即转守为攻,把他叫了过来,我问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说:“是上级领导机关。”我怒气冲冲大声地说:“你弄清楚,我是什么人,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老子不客气,今天就关你在这里!”我又问他:“你有身份证没有?你在干啥?”他赶忙把证件给我看,又赶紧声明他在执行任务,是上面叫他在《华西晚报》守候的。我检查他的身份证,原来他是军统蓉站的人,我把他的身份证往地下一丢,骂道:“混蛋!你守候跟我守候到这儿了,对象不在了怎么办?你还不快给我回去,我要告诉你们站长吕尚功!”

我回到办公室立刻给吕尚功挂了个电话,我说:“我订了《华西晚报》,他们没有给我送齐,我顺便到报馆营业部想问问,没想到给你手下的人把我给盯上了,一直跟踪到我们机关门口,我骂了他几句。你说这不是互相抵消力量吗?”吕赶快说:“李先生,真对不起,你看咋个办好嘛?省特会是不是召集个会解决一下,免得互相抵消力量啊!”

吕尚功的提议止合我的心意,于是我召集特务机关党派科股的头头开会,分派任务,强调谁负责行动的就由谁负责守候,并规定分配任务后各机关按名单捉拿,不许顺手牵羊,不许扩大战果,哪怕在“罪犯”同一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分配你抓谁就抓谁,不许乱抓,这是纪律,务必遵守。我强调说:“政权在我们手里嘛!今天抓,明天抓都由我们自己决定。这次是有计划的,名单是会议审核过批准的,多抓了人,看守所也关不下。”

他们领了各自监视和行动的名单去了。我与陈国瑞接头时,将上面情况告诉了他,并说,明天国民党特务就对所有要抓的对象都监视起来了,未转移的务必连夜通知立即转移。

5月31日零点开始戒严抓人,行动之前,由我给各行动组的负责人传达会议决定的两点:(l)按圈定的名单(即开列给各组的名单)抓人,未批准的一概不许动。(2)按照口令行动,不许自己人互相发生争吵和冲突,抵消力量。强调这两点,对我党有利,对特务不利,避免了事前国民党不知道的我党同志被抓,个别来不及转移的同志也还可临时利用敌人的行动口令转移走,这对国民党特务随意乱抓乱捕人起到了一定的遏止作用。

在“六一”大逮捕中,抓了近百人,我认识的有车辐、方池、沈季高等,田一平由于陈国瑞的拖延失误,来不及通知转移也被捕了。审讯时,我去听了。先听审讯车辐,接着是田一平,我站在法官杜石公后面,有意抽看了审讯材料和笔录,田没有叛变出卖组织,他只承认是省民盟的秘书长,讲了他为什么要宣传“和平”、“民主”等等。后来,有在重庆被捕的民革成员供出田一平是搞民革武装的,就把田从成都转到了重庆。

成都协进中学的校长萧华清是民盟的负责人之一,省特会收到一些关于萧的材料。一次,军统方面准备抓他。我知道后,觉得应设法保护,因为民主党派是我党的同盟军,但采取何种办法好呢?我想成都协进中学董事会的董事们多是些头面人物,有的与省特会的主任秘书徐中齐有交往。于是我给陈国瑞提出由该校的董事们联名写信给徐中齐,并说,据我估计徐中齐是会卖这个人情的。不久,徐中齐果然收到协进中学董事会的陈离、余中英(国民党成都市长)、昊景伯(厅长)等联名保萧华清的信。徐中齐见这么一些头面人物都给他写信求情,觉得很有面子,很高兴地对我说:“办学的有名望的人不能去动嘛!”我趁机加上一句,“是啊!何必去惹起学潮呢!”萧华清就这样被保护下来了。直到1948年我离开成都前,特务机关都没有逮捕他。

一天,重庆行营二处处长徐远举带来了一个民革搞武装的名单,到省特会找徐中齐,有由军统在成都地区逮捕人的意图,还提出要“交换情报”。我在场听了后说:“这个名单请你放在这吧,由我们来办!交换情报很好嘛!以后我们这里有了有关重庆卫戍区的情报或者要行动的,就抄送给你们办。”我知道国民党内矛盾复杂,都想抢功,我这样说是会得到徐中齐的支持的。徐中齐听到我的意见连连点头,表示很赞同。徐远举无法,只好将名单留下给我们办。我便一方面设法让有关人员转移,一方面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抓不到就算了来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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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9-02-16
查清内奸

1946年上半年,我从川室抄送省特会的内密00X号材料中,发现特务已掌握了我中共代表团要迁往南京,并将组成新的中共四川省委的情报。这材料说,中共代表团将由渝迁京,中共在四川组成新的省委,“书记吴玉章、副书记王维舟、组织部长于江震(又名于代生)……”我四川省委还未正式公开,特务怎么就清楚其组成人员名单呢?说明还有暗藏在党内的内奸。我告诉陈于彤后,他指示我要想办法查出内奸。

我如何下手呢?我想内密材料由川室三科(管党派)科长叶申之管,叶申之是川室主任孙云峰最信任的,叶原是绵阳地区共青团书记,叛变投敌的。此人年轻,点子多,他建立了一批特情,对我党的危险较大。我就有意接近他。在特务组织中,我曾利用小组织(行帮)关系,把二、三期特训班中年轻的拉拢在一起,组织了个“青年联谊会”(叶申之是其中一员)并设法征得了孙云峰的支持。联谊会的人都跟我亲近。这些人吃喝玩乐,有时是我出钱,他们说我兼职多,有钱,经常占我便宜。为了便于拉拢他们,我也乐于给钱。我确实又比他们有钱,他们只有一份工资,而我在特务机关拿一份,中央军校拿一份,建军通讯社还要领点新闻补助。

地下党组织曾对我说,你工作上需要活动费可以提出,组织会给你解决。我从没有向组织提出过,从没有伸手向组织要过钱。我知道组织够困难够穷的。记得我刚刚到成都与组织联系上不久,刘文哲给我抱床被子来,被子还是热的,他说:“这是一个刚被捕的同志盖过的,我卷起他的被子就给你抱来了。”我明知道党组织经费很困难,哪还能向组织领活动费呢!

我也有意在特务们面前装着有钱。为了从叶申之那里摸到特情材料,我把东西送进当铺,拿钱供他吃喝嫖赌。他认为我够朋友,和我越来越接近,对我说心里话,他觉得干这行危险,油水不太多,想当田粮处长。粮食部督导处长是中统的主任秘书王某兼的,他要我帮忙,我就在王某面前帮他说话,帮他活动,叶很感激我,对我说:“我走后,三科科长由你兼任。”

有一天,我约他在“吴抄手”喝酒,把他灌得酩酊大醉。我本来不喝酒的,进了特务机关后,为了工作的需要.不得不学喝洒。为了学会喝,我天天练,从一两、二两、三两练到能喝一斤半酒也不醉,我还专门从一位医生那里请教了喝酒不醉的经验。我把叶申之灌醉后,我不叫车坐,硬扶他走回川室。一进屋他就打开保险柜,拿出特情(内奸材料)卷宗给我看,他说:“只有我才建立有这批特情,我当田粮处长后,移交的就是这个(特情档案)最重要。”说着就呼呼大睡了。

我打开特情档案一看,就有在我党的陈景文等三人,还有打入青年党的特情登记表。我记住陈景文等几个内奸姓名后,就把叶申之叫醒说:“这东西我不看,你不是要移交吗,快放好、关好,等我接收以后再看。”

我了解几个内奸情况后,及时向联系人作了汇报,由组织上设法作了处理。

在矛盾漩涡中

在国民党内部,各个方面的矛盾和斗争是十分尖锐复杂的,我从打入特务机关起,就根据党的指示尽量地注意利用矛盾,这样自己既能站住脚跟,往深处钻,又能削弱和打击反革命力量。

在省特会内部,中、军统之间,叛徒特务与军统之间,受过训练的科班出身的特务与未受训的按步提升的特务之间,以及少壮特务与老年特务之间,四川籍特务与外省特务之间矛盾本身就很深,我就加以利用、煽动,使他们间的斗争更激烈。

仅在争主任秘书这个职位和往区、县特分会派人一事上的斗争就搞得够尖锐了。为争省特会秘书一职,中、军统间就长期争执不休,后来上面只好派既非中统,又非军统,但又与中、军统有拉扯的国民党省党部委员,省警察局长徐中齐来兼任,这么一来省特会又增加了一个警察系统。矛盾不但没有减少,还多了一重警察系统与特务系统之间的矛盾。

徐中齐任主任秘书后,他把我拉得很紧,我也适当支持他,利用他来牵制中统和军统。他抛开中、军统直接往区县派人,我支持他这样干。省特会管人事的主任干事李祥麟是徐中齐的舅子,也买我的帐,只要我认为一定要派谁去,他都答应办。

中统特务中,有些叛徒特务对我党危害大,但他们又有对斗争厌倦和想多捞点钱粮的思想,我便在“帮助”他们的名义下把他们挤出去。如省特会一组主任干事张嘉诚,以及川室三科科长叶申之想离开,我都积极为之说情。他们达到了目的很感谢我,而他们的调出特务机关都相对地削弱了国民党特务的力量,有利于保卫我们的党。

曾涵(曾令湘)这个叛徒特务,是一组的外勤干事。他不仅对国民党特务机关死心塌地,而且还能搞到质量比较高的情报。“六一”逮捕对象中关于王煜、贾唯英的材料,其中就有曾涵上报的情报,虽然王煜、贾唯英没有被捕,我却对他痛恨之极。在调整人员时,我让他到专区特分会担任秘书,从首脑机关、从我身边把他撵走了。

可是他挑选到沪州专区,王、贾又恰恰转移在那里。好在陈离同志任沪州专员兼特分会主席(这是国民党法定的),采取了硬性的办法坚决保护王、贾两同志。陈离在解放后告诉我,他把曾涵叫去说:“我家里来了亲戚王、贾等人,你要抓他们,那就先把我抓起来。你知道我是早有布置的,量你没有这狗胆,如果你不敢抓我,又要抓他们,那就不客气了,我得把你关起来,我这个特分会主席有权对他的秘书这样处置。”曾涵本来就是软骨头,怕坐牢更怕死,就在陈离面前作了保证。后来陈离还把王、贾两同志保护到了香港。陈离的专员因而被撤职。川南解放,曾涵这个叛徒特务是第一批受到处决的。

我还怂恿特务们拼命去搞假案。如果报来的案情是与我党和民主革命力量无关的案件,或者本身就是假案,我就想方设法积极支持、鼓动特务去搞,甚至还分别煽动中统或军统两家都去争着搞,有时我也参加他们一起搞。

如川室弄了个所谓的“中共成都分局案”,我通过陈于彤了解到是个假案,就鼓动川室廖震华派报案人肖焕章等去搞,花了不少的钱和人力。中统局也认为是个重案大案,要求全力查清案件中主要人物及全部情况,迅速破案。川室主任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提出许多疑点,认为很重大,川室想因此捞到好处,投入了相当多的特务人员。后来,查清根本没有“中共成都分局”,案中主要人物根本不是中共党员,都是些地痞、大烟鬼、无赖之徒。川室受到中统局的批评,还把报案的肖焕章判了徒刑。

又如省特会掌握的川大刘载之组织XX党一案。报案后,我查清刘的所谓党,是一个既反对国民党,又反对共产党的小集团。但我支持搞,还和他们一道参加破案,费了很大的力气进行侦察。到批准破案时,川大校长黄季陆(国民党省党部主任委员,又是省特会委员)不同意捕人,由他通知刘载之不活动,结果刘案只好不了了之。

我使用这些办法分散特务的反动力量,扰乱他们的视线,这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和削弱了特务对我党和民主进步势力的进攻力量。

在我进入中统之前,就了解到,中统规定党网、调工都要发展网、讯关系(即中统的特务网,就是中国国民党的调查网和中国国民党通讯员的简称),并规定在一定时期要发展一定数量的网、讯关系,我怎么办?发不发展特务?何况我在敌特内部是党网,后来以调工的面貌出现的,当然不能说我不能发展特务呀!要是一个也不发展会引起特务的怀疑,岂不是自我暴露吗?经陈于彤请示了南方局,得到的答复是,为了能在特务内部站住脚钻得更深,长期埋伏下去,组织上同意我发展网、讯关系。

我在特务机关的几年里,先后发展的有十多个网、讯关系。这些人本身就是反动的,不由我介绍,别人也会介绍他们加入的。我介绍了他们,既可以控制他们,又可以利用他们。这十多个网、讯关系,成了我深入特务内部的进升之阶和站稳脚跟的垫脚石,他们还在客观上帮助了我在特务内部的斗争。

川室主任孙云峰认为我是川大的,他把中统在川大的网、讯关系交我负责联系。中央军校和一部分新闻界的网、讯关系也都交给我联系(就是单线领导)。后来,我转到作为特务联合机关的省特,那里面的网、讯关系也由我联系。这些单位里的中统特务成员了解到的一切情况,凡是要报告的先得向我汇报,写的情报一类的东西亦都事先经我的手转。这有利于我掌握特务的活动和情报。

川大学生自治会主席莫谁敌(原名莫正有),是我在小学和中学的同学,又是川大同年级同学,思想很反动,同我们老家安岳县的国民党书记长兼中统调统组长王震东关系密切,在川大和成都的同乡都说莫谁敌是王震东的驻省代表。我从延安学习回来先在安岳县城龙泉小学任教务主任,一度进行过抗日救亡活动,王震东等对我恨之入骨。这一点莫谁敌可能是知道的。

我以中央军校的校级军官身份到川大上学时,莫谁敌就向我讲:“碧光兄,我们是老同学,你来很欢迎,希望你不再搞过激活动。”我立即对莫谁敌说:“我在家乡不是搞什么过激活动,是在那里张网捕鱼的,王震东书记长他们当时不了解,我同他们都是中统系统的,我在这方面的关系比他还早,但上边规定当时不能通气。”我反问莫谁敌,“王震东书记长介绍你参加中统吗?”他说:“没有。”并要我介绍他参加。

于是,我就给一张中统党网登记表叫他填。我介绍莫谁敌参加党网,后又介绍他参加到中统四期训练班(重庆暑期训练班)受训,有意在同学中暴露他的特务身份,使他在川大再也选不上学生自治会主席了,从而为开展川大的学生运动扫除了一个障碍。

还有一个刘鸣秋,是川大政治系的,他是重庆江北县双碑人,姐夫何龙庆是军统重庆稽查处处长。他是袍哥的三爷,我是大爷,是我手边的,他与我交“朋友”。一天,他告诉我,他想搞行政工作,要求参加中统,要我介绍,他说:“你介绍好些,你在中统里吃得开。”

于是,我就介绍他参加了党网,又让他到重庆暑期特训班(四期)受训。受训结束后,在中统四川调统室当了四科(党政科)科长,是总管国民党党政人员的政治活动情况的,实际上是国民党对它的党政人员实行特务统治。刘鸣秋这个人高傲自负,但由于他是我介绍加入中统并帮助他当上科长的,因此对我是俯首贴耳般地顺从,总是经常主动把川室的内幕和科里的重大情况告诉我。我在川室只挂了个视察的名,通知开会或看文件、电报我才去,有这样一个人在那里作为耳目,对我掌握川室情况很有帮助。他曾告诉我国民党省党部的执委、委员,省政府的厅、处长谁是西山会议派,谁是两面人物,哪些是中央嫡系,哪些是CC、复兴社,哪些是地方实力派,以及在各个时期,国民党的政治主张,四川的党、政、军上层人物的实际看法或动向等等情况。刘鸣秋实际上成了我的义务情报员。

我党有无黎强同志?

1948年,淮海战役开始后,国民党蒋介石政府临近崩溃,想固守南京,就从四川调部队去加强兵力。蒋介石命令在成都成立陆军第八训练处补充兵训练总队,军官和班长都从中央军校调配,我被调去任补训总队政工室主任(军荐二阶)。同年冬初,补训总队接收新兵完毕,奉令调南京改编。这时,国民党为防止逃兵,下令不去的军官就撤职。

我怎么办?是否离开成都撤出已占领的省特会这一重要阵地?我请示川康特委书记陈国瑞,陈国瑞要我去南京,他说:“你到那儿去更好,弄个大官,对党的贡献也更大。”我不同意他的看法,和他争论起来。但他始终坚持他的意见。最后,我坚持要他把我的意见向上级组织汇报,请组织确定。过两天后,他通知我说:“组织上已经研究决定你可以离开四川去南京,你的党的关系已经转回上边去了,联络接头暗语是:‘国瑞说他借我的钱,已经告诉家里,由家里还’。”

这样一来,我只好服从组织的决定,撤离省特会,随补训总队去南京。到了南京后,国民党已经不只是防止逃兵而是防止逃官了,我也走不掉了,就只好按南方局曾经给我的指示,独立进行工作。

1949年初,补训总队改编为45军下属的312师,我被任命为312师政工处处长兼副师长。4月下旬,我带全师大多数官兵从南京撤出的第三天,在浙江的宜兴遇到我军三野八兵团88师,我就将312师的这一大批人交给了我军。

我回到亲人身边,心里无比高兴,但我的关系还没接上。正好88师的钱申夫团长是我抗大四期三大队的同学,我要求他立即报请三野前委,致电党中央帮我联系,问党中央:“我党有无黎强同志?”

我本来的名字叫李唯平,为何又叫黎强呢?为何党中央又知道我这个名字呢?

原来,黎强这个名字是党给我取的。在1946年南方局迁南京前,我的工作都是南方局主要负责同志领导的,南方局即将撤离重庆之前,陈于彤传达南方局对我的指示说:“南方局要撤退,要你固守阵地(指省特会和川室),由川康组织同你联系。南方局主要领导同志对你的鉴定意见是:‘能力强、品质好、工作有成绩’,你的名字为黎强,取能‘力强’的谐音。这名字早就定了,你写的材料,我们就是用黎强上报的,南方局只有董老等几个同志知道。周恩来同志也知道老黎,他曾经看了你写的材料说:老黎同志的工作不错。黎强这个名字党中央知道,如果你在四川失掉了联系,或川康党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转移到任何地区,三至五年可以独立进行工作,可以向该地区或部门的我党最高的组织请求向党中央联系。‘我党有无黎强同志?’就是你同党中央的联络语。”

几天后,钱申夫团长告诉我:“党中央已复电要你即去北京。”

我这个长期远离革命大家庭,只身在虎穴狼窝里开展工作的儿子,终于要回到母亲的怀里了,心情是多么激动!不久,经中组部介绍,我到了华中局组织部,见到钱瑛同志,接上组织关系,被派到华中局社会部协助工作。

这时川康特委组织部长王煜告诉我,陈国瑞就是蒲华辅,他已经在年初被捕叛变。

本文原稿由红岩革命纪念馆彭定秀根据黎强讲述整理。
[ 此贴被若水在2009-02-16 14:35重新编辑 ]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离线虬髯客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9-02-16
谢谢斑竹又转一帖!
周俊烈(解放后任北京政法学院副院长,今中国政法大学),住什刹海附近一小院内,家属现回到成都;陈于彤(解放后在中国科学院哲学社科学部法学所,今中国社科院法学所工作),住西单闹市口附近一小院。都是当时南方局负责与胡春浦联系的人呀。可惜包括黎强解放后都离开四川,在北京相聚了,不大清楚四川这边“贪天功”争相“邀赏”的情况。
离线林海雪原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9-02-16
黎、周、胡同属一个系统,解放前认识,解放后更是密切。好像还有一个徐淡庐?我听黎老亲口说过。
离线苗溪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9-02-16
马识途的<京华夜谭>就是根据黎强的故事写的吧?
~~追~~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9-02-17
《京华夜谭》还是小时候看的,已经彻底忘了。马识途的《在地下》用了较长的篇幅写黎强,黎的归队也比较有戏剧性,当时能够证明他就是黎强的人就是蒲华辅,可是蒲已经死了,他只好等待审查,有一天他的老同学彭塞在食堂吃饭老远看到他,就问马识途,我的老同学李长亨怎么出现在这里?李长亨正是黎强的本名,于是审查结束。

第一次看到周俊烈的名字是在曾紫霞的《刘国鋕》中,他是曾姐姐好友张思玉(张莹)的丈夫。《挺进报》事件发生后,是周俊烈告诉曾紫霞,她工作的地方已经有特务守候,曾在抗战胜利后就认识周,知道他是从延安回来的,肯定是党员,但是按照组织纪律,她不能将当时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后来曾离开重庆经过青木关中学时,就住在周俊烈给她介绍的熟人那里。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若水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9-02-17
黎强如果不离开四川省特委会,也许后来川康特委不致于遭到重大损失。幸运的是黎强虽被浦华辅出卖,但身在南京军中,特务鞭长莫及,加上军中人心不稳,顾不上这些,所以没出什么事。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离线虬髯客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9-02-17
黎强本人的叙述与马识途“在地下”似乎合不上榫呀?
黎强口述是先到南京,后到华中,才用约定暗语接上组织关系的。
马识途写的是小说吧?
不过也让人惊出一身冷汗:延安抗大同期学员钱申夫团长都不敢直接证明,尚且需要上级单位证实,彭塞为什么就可以仅凭同学关系,“一言决疑”了呢?
万一没有遇见彭塞,或者彼此素不相识……如果确系事实,岂不从侧面证实是否认识马部长(当时川西区党委组织部负责甄别审查地下党情况),及其相识信任者,才是地下工作业绩得到承认的关键吗?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9-02-17
引用第8楼若水于2009-02-17 08:55发表的  :
黎强如果不离开四川省特委会,也许后来川康特委不致于遭到重大损失。幸运的是黎强虽被浦华辅出卖,但身在南京军中,特务鞭长莫及,加上军中人心不稳,顾不上这些,所以没出什么事。

是啊,我那个“幸运”贴子里该补上黎强被蒲出卖却又没有被捕才是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虬髯客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9-02-17
周俊烈(酒量相当了得!)去世后,张颖回到青羊宫成都市一座干休所归老,儿子当过海军,也随同一起回到成都了。
离线若水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9-02-18
引用第2楼若水于2009-02-16 14:05发表的  :
巧妙营救

邓锡侯在圈王干清时说:“王干清是甫公(刘湘)的顾问,这不好办,把他抓了,好多地方上的人会找我撕皮!”我正希望他去掉!趁机便说:“这样吧,为了不给邓主席为难,你看现在不用行动的,你就不圈,政权在手,哪个时候抓不行?”严啸虎也帮腔说:“火鸡公是叫起的,早扣迟扣都在我们手上。”其他的人有的点头,有的默认。邓听到有人给他排难,又有人同情,也就把王干清等去掉了。
.......


王干青虽然在黎强的帮助下逃过了1947年的“六·一”大逮捕,但还是于1949年11月被捕,就关押在将军衙门省特委会看守所,12月7日殉难于成都十二桥。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9-02-18
原文是“王干清”,所以昨天我还特地到《民盟英烈》里查了一下这两个名字是不是同一个人,呵呵。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弗公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9-02-20
黎强去世前最后职务为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副校长
离线弗公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9-02-20
引用第5楼林海雪原于2009-02-16 22:38发表的  :
黎、周、胡同属一个系统,解放前认识,解放后更是密切。好像还有一个徐淡庐?我听黎老亲口说过。


徐淡庐(1916年)似健在,时任中央调查部办公厅副主任。
离线弗公
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9-02-20
引用第7楼岁寒于2009-02-17 07:54发表的  :
《京华夜谭》还是小时候看的,已经彻底忘了。马识途的《在地下》用了较长的篇幅写黎强,黎的归队也比较有戏剧性,当时能够证明他就是黎强的人就是蒲华辅,可是蒲已经死了,他只好等待审查,有一天他的老同学彭塞在食堂吃饭老远看到他,就问马识途,我的老同学李长亨怎么出现在这里?李长亨正是黎强的本名,于是审查结束。


黎强自己的说法是:

黎老说:“我去延安前在省师上学,参加过党领导的抗日救亡活动,结识进步朋友较多,其中不少人以后都入了党。1940年以后,根据组织安排,我再度在成都露面,从进军校政研班起,公开身份就是国民党军官,只有上级派来接头的同志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在公开活动中,我的言行还必须与身份相称才行,这就免不了要受到过去一些进步朋友的鄙视。对于这一切,我都得承受下来。何谓忍辱负重,那段时间我感受最深。记得有一次,在祠堂街新华日报营业处买书,旁边一位正在看书的青年发现是我,便把书往架上一放,恨了我一眼,朝地上呸了一声,像躲瘟疫似的,车身便走;原来,这位同志就是彭塞。1949年我去华中局组织部接关系,又碰见了他。开始,组织部同志让我在一间房子里等候领导接见,恰好这时他也来了,在室外发现了我。不一会,我就听见他在隔壁办公室揭发我是中统特务。说明他不了解情况嘛!……”

本文源自 巴蜀网 之:http://bbs.phoer.net/thread-25554-1-1.html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9-02-21
引用第16楼弗公于2009-02-20 22:53发表的&nbsp;&nbsp;:
黎强自己的说法是:.......

这段回忆与马的叙述并无大的抵牾。马回忆,在武汉,黎强的关系交给了中南局的钱瑛,钱问马关于黎的事,马说确实有此关系,但是马从未见过黎,叛徒蒲华辅是否出卖了黎、黎是否被捕也不清楚,因此他不能肯定来人一定是黎。有一天晚饭后,彭塞找到马问:“我在食堂看到一个人,是我在川大的同学,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马问什么人,彭说此人叫李长亨,他们那时候怀疑这个人的。马一听乐了,问彭是否能够肯定他看见的那人叫李长亨,彭说肯定。马知道黎在川大叫李长亨,而且故意装得很灰色,因此彭的疑问反而证明了来人就是黎强本人。参见马识途《风雨人生(下)》第四章“‘六一’大逮捕”,四川文艺出版社,2005年。

引用第9楼虬髯客于2009-02-17 09:45发表的&nbsp;&nbsp;:
不过也让人惊出一身冷汗:延安抗大同期学员钱申夫团长都不敢直接证明,尚且需要上级单位证实,彭塞为什么就可以仅凭同学关系,“一言决疑”了呢?
万一没有遇见彭塞,或者彼此素不相识……如果确系事实,岂不从侧面证实是否认识马部长(当时川西区党委组织部负责甄别审查地下党情况),及其相识信任者,才是地下工作业绩得到承认的关键吗?

不知道”钱申夫不敢直接证明”的结论从何而来。钱申夫只知道黎是他的抗大同学,但不能证明黎的组织关系,黎的组织关系必须要到原南方局系统和他曾经有过联系的地方党组织那里去找。从主贴看,钱申夫和黎强见面是在浙江的部队里,后来黎强辗转去了武汉,黎本人大概也没有料到他到武汉中南局钱瑛那里报到后川康那里没有人认识他,那时候各方面的人员都在移动当中,要立刻找抗大老同学证明他的革命身份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吧,即便立刻能够联系上钱申夫,更夫也无法证明他的这位抗大老同学就是南方局布置在川康方面的黎强吧。再说彭塞,所谓“一言决疑”其实是他对黎强的高度怀疑。正是这种怀疑证明了此人就是当年被进步同学当成特务的那个人(见16楼的帖子)。

另外,还是要强调一下,在论坛讨论历史事件请尽量就事论事。这个事情是否能从侧面证明您的假设,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是也要再次强调一下,您的假设不属于本坛讨论的范围。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弗公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9-02-21
部队电询中央社会部,一查确有此人,但是因后来组织关系交到地方便不知下落,必须问钱瑛和她领导的川康特委。于是黎强由解放军严密护送到北京,然后转到武汉,把他交到当时任中南局组织部长的钱瑛。
……
我和钱大姐不能不估计有这样两种可能。一种来人真的是黎强,他没有被叛徒老蒲供出来,或者供出来了,由于老蒲并不知道他调南京后去了什么部队,因而在查找中因部队流动很大没有查到,使黎强幸免于难。另外一种可能是,真的黎强已经被捕并被杀害,特务机关派另外一个特务冒充黎强,到武汉报到来了,那就非常危险。现在必须设法判定真假黎强。
(马识途:《在地下》,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9月,P501-502)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9-02-21
谢谢,我对照了一下,《马识途文集——风雨人生(上、下)》和《在地下》的内容基本上一致。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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