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渺的史海中，特务万国雄男扮女装、隐姓埋名、蛰居潜伏、蒙混过关，曾引起当年上海滩街头热议，成为轰动一时的案件。岁月流逝，往事如烟，60年沧桑，此人早已销声匿迹，难觅踪影，不知所终。孰料，一日翻阅旧时文档，无意中竟翻到万国雄“男扮女装”的影印照，于是乎，沉寂已久的旧事又不免重提——
“变性术”的开始
1949年春，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在隆隆的炮声中，革命红旗插上了国民党巢穴——南京总统府，5月中旬，解放军以迅雷之势，又在上海外围发动了总攻。国民党上层人物纷纷南撤，逃离大陆，中下层军政官吏亦作鸟兽散，大批来不及撤逃的国民党特务，不得不在“上峰”的严令下，伪装成商人、小贩等各种身份，隐蔽潜伏，伺机反攻。
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特务万国雄，趁着疏散、混乱之际，只身潜逃到湖南的一个小县城——东安，寻了一个偏僻的去处安顿下来，为了掩盖自己反革命的罪行和特务身份，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万全的良策，素有“娘娘腔”之称的他，有意识地蓄起了长发，练习起搔首弄姿女性的媚态和动作。当他确认自己可以以假乱真的时候，便化装成了一位时髦的年轻女郎，带着简单的行装，悄然离开东安，来到柳州。
1950年，柳州解放，已经“变性”的万国雄唯恐身份暴露，辗转来到上海。
奇怪的王小姐
1950年3月，咋暖还寒时节，上海雁荡路55弄9号大门外，挂出了一块新的招牌：“东玉美术社”。据查，东玉美术社的经理是位女性，名叫王秀娟，26岁，未婚，南京人，毕业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中文系。这位王小姐面容姣好，细皮白玉，明眸皓齿，身材窈窕，楚楚动人。打扮又十分时髦，一头大波浪卷发，鬓间时而斜插鲜花，带着翡翠耳环，着一身剪裁合体曲线凸现、色彩艳丽的高领旗袍，玻璃丝袜，高跟皮鞋，双唇抹着口红，十指涂着蔻丹，说话细声低语，嗲声嗲气，走路扭扭捏捏……
对于这位王小姐，里弄内的居民很是看不惯，都感到王小姐言行举止十分做作，背后不免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王小姐进进出出时间长了，人们对她的疑点也越来越多了。比如：
住在一条里弄的街坊邻居碰到一起，总要亲亲热热地打招呼、拉拉家常，问长问短，可王小姐总是见人低头，不理不睬，问她的话，也只是一问一答，从不愿与人多谈。她自称是南京人，然而话语中却夹杂四川音，而且细听起来，还有点像男子压低了的粗嗓音。她穿戴很讲究，喜欢穿红色的衣服，连鞋袜都是红的。她穿的旗袍，每件都是高领头、长袖子。三伏大热天，人们穿汗衫短裤都嫌热，但王小姐也是衣冠楚楚，穿领头高高、袖子很长的花旗袍，一年到头从没有看到她穿过翻领衬衫和短袖衫。与许多妇女不同的是，她特别“开放”，总是将乳罩、内衣裤等妇女用品晾晒在十分醒目的地方。一次，一位邻居同她讲话时，无意中发现王小姐未扣紧的高领下露出了喉结。这个居民感到十分奇怪，女人怎么会有喉节骨呢？。这件事一传开，人们对这个王小姐更加怀疑了。但时间长了，弄堂里的人也就淡忘了，不再去谈论了。
两封检举信
1955年春末夏初，上海市公安局接连收到两封来自四川重庆的检举反革命分子的信件。信中称：“万国雄，男性，今年30岁，小名牛牛，四川壁山人，解放前毕业于中央大学社会系。在学时，曾参加过三青团等反动组织，解放后一直流浪在江南一带，无固定职业。据悉，万国雄化名王秀娟，住在上海雁荡路一带。”信中还附了一张万国雄的照片。
公安机关立刻组织力量进行侦查。并在数十个同名王秀娟的人员中逐一排摸。根据检举信中提供的照片，公安人员锁定了目标——住雁荡路55弄9号内的王秀娟，很可能就是万国雄。但世上相像的人极多，更何况性别不同，决不能草率从事，贸然行动，一定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调查一深入，55弄内群众对王秀娟的许多疑点又逐渐反映出来，而且越来越多。经过反复查证，案情终于水落石出，这个王秀娟就是万国雄。并且查实，万国雄自1950年2月由柳州潜来上海后，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他先后向香港反动报刊投稿300多封，刊登了100多篇。稿件中，竭力造谣诬蔑新中国建设的成就和各项政策措施。他以“东玉美术社”作掩护，妄图长期潜伏。1951年，我军管会公布对反动党团特务人员实行登记办法时，万国雄仍抗拒登记，妄想蒋介石国民党卷土重来，伺机再起。
1955年9月26日，公安机关终于将男扮女装六年多的特务分子万国雄逮捕归案。万国雄开始还想抵赖，装出一副女人的扭捏姿态，等到公安人员要对他进行全身搜查时，他无奈地说：“不要检查了，我是男人。”
旧案重提 妄图平反
1981年秋，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接连收到万国雄的十多封要求复查平反的申诉信。
“……我是上海肃反运动的典型，当年轰动全国的男扮女装的当事人。因为实未参加任何特务组织，只有政治历史问题，并在解放前一年多，便与反动派关系恶化，对其潜伏活动茫茫然，一无所知。而我男扮女装是从小个性喜好的变态心理狂行，绝无特务阴谋和任何形式犯罪能够说清来龙去脉，做出令人信服的科学解释……我已年老体衰，即将完成人生的新陈代谢。但愿在我有生之年，能等到彻底平反我案。”
承接该案复查任务的法官们调出了万国雄当年的案卷，开始复查。大量无可辩驳的证据材料，记录了万国雄的罪恶历史：
万国雄原是蒋介石国民党、三青团的骨干分子。早在1941年，16岁的万国雄在求学于成都华西协会高级中学时，就参加了三青团，担任区队长。1943年，万国雄在进入伪中央大学读书期间，历任三青团的训练股长等职。1944年参加了国民党。反动党团合并时，万国雄又担任了中央大学“党团同志联谊会”委员。中央大学毕业后，万国雄受三青团中央团部的训导、指挥，创办《中国学生报》，担任该反动报社社长，专门从事反革命宣传，污蔑和破坏学生运动。同时又是伪青年部领导的特务组织“学运小组”的主要成员。
万国雄在1941年之后的几年间，不论在成都、重庆或是南京，总是竭力破坏学生运动和迫害进步青年、调查进步学生情况、监视进步学生活动，殴打进步学生、开具黑名单等罪恶活动。1947年初，在北京沈崇事件之后，南京中央大学进步学生参加了反对帝国主义军队暴行的示威游行回校后，学校内的特务分子纠集打手殴打爱国学生，万国雄就是凶手之一。在1947年南京“5.20”学生运动中，国民党反动派出动军警宪兵，荷枪实弹，并密布特务打手，对进行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正义斗争的手无寸铁的学生进行血腥镇压和屠杀，万国雄又是其中的策划者之一。
那么，万国雄男扮女装果真是“从小个性喜好的变态心理狂行，绝无特务阴谋”吗？请看万国雄在1955年受审时的亲笔供词：
“……我男扮女装，是隐瞒反革命分子身份，把我以前七年所做的危害人民的罪行就此一笔勾消了……。”
一语道破天机，白纸黑字，岂容抵赖！确凿的罪责是勾消不掉的。1985年5月28日，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给居住在重庆的万国雄寄去了一份义正严词的书面通知：
万国雄：
你因反革命一案不服判决，在此提出上诉，现经本院审查认为：原判认定你于1941年先后任三青团区队长、训练股长、“三思社”成员、三青团中央大学分团部委员、三青团中央团部及国民党青年部主办的《中国学生报》社长等职，在此期间积极进行破坏学生运动等反革命活动。解放后，你又男扮女装，化名王秀娟，长期隐瞒反革命罪行，并多次向香港反动报社投寄反动稿件，对我政府进行诬蔑，证据确凿。为此，原以反革命罪判处你有期徒刑十五年是完全正确的，你的申诉无理，予以驳回。如再行申诉，本院不再答复。
自此，万国雄妄图平反的梦想彻底破灭，他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聒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