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叛变，破坏一片；被出卖者又叛变..........
恶浪 戚雷
1948年1月．一艘货船由重庆启航，缓缓万县驶去。
船舱中，坐着中共下东地委书记涂孝文与地下党员黄绍辉、樊汝琴夫妇。要想知道们此行万县的目的．就要从不久前结束的“裕中行”说起。
在重庆城区的观音台。沿马路座北朝南，中二路6号是一间不显眼的店铺，门前的招牌上用白灰浆铸成“裕中水电行”几个大字。这间外表看来极平常普通的店铺．却是中共方局交通处留下的火种．以后交到下川东地党手中。
“裕中水电行”的前身．是由国工业原料公司重庆分公司，自成立“水电行”后，由杨衷明、黄绍辉分任正副经理。3月，黄绍辉接任经理，上级党领导人改肖泽宽，并对会“裕中行”进行了整顿，专门经意汽车运输。久而久之，“裕中行”成为川东临委领导人从事秘密活动的重要接头点之一。
这年秋末，“裕中行”汽车路经成都时被国党军队强行抢去，运输无法开展。川东临委根据当时形势，决定结束“裕中行”，变卖全部财产，支援下川东武装斗争。待财产处理完毕，已是12月了。根据需要，肖泽宽决定派黄绍辉、徐勋到万县筹建炼油厂，由黄绍辉担任经理，负责掩护下川东地委领导机关。黄绍辉遂让徐勋先行出发，到万县寻找落脚之处。待一切安排妥当，黄绍辉便同妻子樊汝琴，以及徐孝文一道，向万县奔去。
船抵万县，徐勋早已在万县文明路的“福源”旅店安排好住处，一行人暂时住了下来。
几天后，涂孝文与黄绍辉商量，感到“福源”旅店地处万县闹市区，人来客往，成分复杂，不便隐蔽和开展工作，决定另找一僻静所在，作为地委机关的落脚点。黄绍辉突然记起“福源”旅店老板苏吉西曾请他去当万县码头上的“大爷”一事，觉得此人在当地极熟，不妨利用一下。经与苏吉西一谈，苏吉西满口答应。不几天，经苏吉西介绍，黄绍辉与万县三马路的“牟炳云米店”老板订了两年租房契约，搬了进去。
这“牟炳云米店”，是一座一楼一底的临街楼房，楼上楼下各有一客厅和左右两间卧 房，店主夫妇为人忠厚，乐于助人，是建立地下机关的理想地点。黄绍辉将米店楼上全租下来后，徐孝文以一个股东的名义与徐勋住一间卧室，另一间卧室则住着黄绍辉、樊汝琴夫妇。四人还成立了党小组，由樊汝琴担任党小组长，地委机关算是有了落脚点。
地委机关确定后，转眼就是4月下旬。这天，重庆来了一封信，涂孝文等人拆开一看，不免心中一惊，信上写道；“此次母亲生病，身体略有损耗，幸无危险，希无远念”。从信的暗 语中一看便知，这是重庆地下党出了问题。但具体情况如何，他们却不得而知。
原来在1948年4月，重庆敌特侦破了重庆地下党刊物——《挺进报》，先后抓获市工委书记刘国定，副书记冉益智。二人的先后叛变，又导致了大批党员的被捕。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肖泽宽向远在万县的黄绍辉等人发出这封告急信后，便转移了。
为弄清情况，顺便提取建厂资金（存肖泽宽处）做香烟生意，黄绍辉当即启程到重庆寻找肖泽宽，然而，当他抵渝后，在接头地点已找不到肖泽宽了。
在渝的几天里，他深感重庆形势紧张，又找不到接头人，心急如焚，他突然想起以前曾与刘国定有过工作上的交往，遂朝刘国定家中走去（他此时尚不知刘已叛变），打算了解情况。
踏进刘家，恰逢刘国定不在家中。刘家一个佣人模样的工人见到黄绍辉（过去认识），大吃一惊，黄绍辉尚未开口，他已疾步走到黄绍辉身边低声说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赶快走吧！”不需多问，长期的地下斗争经验使黄绍辉明白了刘家的危险，马上转身离开了刘家。
离开刘家，黄绍辉感到呆在重庆已经无益，遂又乘船回到万县来。
回到万县，黄绍辉将情况向涂孝文作了汇报。党小组成员共同研究后，决定了几项应急措施。立即派徐勋到上海寻找组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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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6月11日，正好是旧历的端午节．按当地惯例．万县城百姓都要聚在长江边上观看；这天中午饭后，黄绍辉刚扶持身身怀六甲的樊汝琴睡下，自己也准备在行军床上睡觉：就听涂孝文在厨房里喊道：“老黄、看包龙船吗？”黄绍辉答道：“算了．你自己去吧。”兴致勃勃的涂孝文又说：“很好看．就在杨家街口码头看．一同去吧。”见徐孝文执意要去．于是黄绍辉嘱咐了樊汝琴几句．起身同涂孝文走出了房门。
下午四时左右，樊汝琴起床后见二人仍未回来．心中正在纳闷，突然，一阵敲门声从楼下传来。老板娘将门打开，只见5个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兵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快步跑上楼来：
“你们要干什么？”樊汝琴一见，知道情况不好，努力镇静下来问道。
“检查．检查l”持枪士兵一边回答一边将樊汝琴推进屋里，不准走动，随后又十分小心地持枪，一步步慢慢走到涂孝文和徐勋屋里．见没有其他人，遂放心地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不一会儿，搜查结束，自然是一无所获。大约是屋里摆设太简单吧，领头的军官有些不可思议似地自言自语：“他妈的，这共产党的机关好简单，什么值钱的也没有！”
“共产党的机关。”樊汝琴心中一惊，难道他们二人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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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什么心理驱使，涂孝文在被审时始终未说出黄绍辉的政治身份，而只说他对地下党有同情之心。但因黄与涂的住地即是地委机关，特务仍将黄绍辉定为重大嫌疑犯而关押起来。伪万县日报还曾专门写有一篇通讯，名曰“一个奇怪的游击商人。”
特务在“牟炳云米店”搜查一番后，又对樊汝琴进行了一番讯问，随后在米店楼上的涂孝文房间住下来，准备抓捕来此联系的人。说来也玄，就在出事后的第三天下午，樊汝琴正在厨房升火煮饭，住楼下的米店老板娘走上楼来，敲开厨房门对樊汝琴说：“黄太太，你在楼上劈柴怎么也不轻一点，弄得我们下面好大的灰。”边说边走近樊汝琴身边，迅速将一个纸团塞进她手中。
这米店女房东本身并不是共产党，她能冒险送信，一是出于一种同情心，二来也是讨厌国民党特务住在她家中不走，所以才能让徐勋来信不落特务之手！
樊汝琴回到房间关上门，立即打开纸条细看，原来是上海的徐勋来信：“家已找到，吃住都无问题，请将衣服带来”（暗语，让黄绍辉速去上海）。万分可惜的是此信晚到万县几天，导致了地下党的惨痛损失。雷震、李青林、江竹筠、唐虚谷、杨虞裳等一大批下川东党的负责干部分别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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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重庆派到万县的特务同当地的人一齐出动，按照叛徒冉益智和涂孝文出卖的名单抓人， 刹时间，万县城头黑云翻滚。
叛徒冉益智领着特务来万县，由于涂孝文先是麻痹大意和随后的叛变出卖，下川东地委机关被破坏，地委委员除彭咏梧先在武装起义中牺牲外全部被捕，无一幸免。特务们被这一意想不到的“收获”刺激得欣喜若狂。逮捕一结束，即将被捕者悉数押上民生轮船公司的民贵轮，关在顶层的特舱中直航重庆。
恶浪翻滚，乌云蔽日。但革命者们坚信，阳光就要照亮四川了！
《红岩春秋》199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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