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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他们在新中国的晨曦中献出生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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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岁寒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9
来自:http://72.29.96.202/blog/blog.aspx?user_id=6572

转者按:上面这个地址看样子也不是这篇文章的原发地,在这个博里这篇文章属于“《红岩儿女》选载”,但我到“红岩儿女的博客”里查了一下,没有这篇文章。

  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28声礼炮响过之后28天,1949年10月28日,在尚未解放的重庆山城,大雾弥漫,为民主自由的新中国奋战而被专制魔王投入监牢的几位勇士,被捆绑着推上美国造的十轮大卡车,经过民生路、七星岗、观音岩……“游街示众”。这些瘦骨嶙嶙、衣裳破烂的“囚犯”们,目光炯炯,昂头挺胸,高唱“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他们把囚车当作讲台,对闻讯赶来为他们“送行”的成千上万民众高呼:“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歌声、呼声响彻云霄。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28岁的王朴在那特殊的讲台上发出的激昂的声音,依然如在人们耳边:“我们为人民解放而被捕,为人民解放而牺牲。人民解放军就要入川了,我们死了也甘心!”“父老兄弟姐妹们,同志们,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诞生了!重庆马上就要解放了!蒋家王朝就要彻底灭亡了!”

    群众把囚车团团包围起来。吉普车上的特务头子从车门探出身子,拔出手枪对着群众:“闪开!闪开!不要听信赤色宣传!”命令卡车司机:”开快些!”在群众包围中,囚车还是只能缓慢地蠕动,勇士们的呼声依然昂扬。从上午到下午四点,囚车才开到大坪刑场。

    罪恶的枪声响了……

    垂死挣扎的反动当局不敢再公开处决被他们囚禁的勇士们,半个月后,把江竹筠、齐亮、陈以文等30人,押向荒凉的电台岚垭,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秘密杀害了他们。夜色吞噬着血红的晚霞,壮烈的口号声和罪恶的枪声震破了傍晚的长空。

    又过了不到半个月,在解放军进军重庆的隆隆炮声中,从11月27日到28日黎明,歌乐山两处监狱将近二百名为民主的新中国而斗争的志士们先后被集体屠杀。29日,市内一个看守所里关押的32名爱国志士,也被押上卡车直驰歌乐山松林坡刑场杀害了。次日,重庆解放。

    为理想中的共和国献身的志士们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6-11-29
王朴丹心炳千秋


    全国解放以后,相当长时期,歌乐山烈士中,有一些事迹很突出的,却没有得到如实的应有的传扬。原因是荒诞的。王朴就是其中之一。不是由于他在被捕以前或以后的表现有什么问题,而是由于他的家庭富甲川东,是重庆附近最大的大地主。他的父母经营猪鬃出口生意赚了不少钱,先后在江北县、巴县、璧山买进大量田产。1943年父亲逝世,家财由他母亲金永华管理,他也曾居于一家之主的地位。尽管他和母亲把几乎全部家财以至他自己的生命都献给了革命,还是由于洗不掉的“阶级烙印”而受到歧视。

    王朴响应南方局的号召,1945年上半年开始准备,在青年组派人帮助下,到乡下自己的老家去办学,建立农村“据点”。1946年初,青年组为此又从一些单位动员了黄友凡、李青林、陶昌宜、张宏雅等同志,与王朴一起组成江北县农村工作组,全力帮助他做这件事情。他创办的学校终于在农村站住了脚,扎下了根。他在1946年冬参加了地下党。从1945年夏到1948年初,小学扩大为中学,初中发展成高中,传播了民主思想,积聚和加强了反对专制统治的力量,成为重庆江北和北碚地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中心。(办学初期的经过,可参看《红岩儿女》 [1939—1945] 中“到农村去”一章。)

    在这过程中,原西南联大自治会主席、昆明学联主席齐亮,接受组织派遣到了这里,为这个中心的形成和发展尽了很大的力量。

    1946年夏天,原南方局人员离开重庆到南京去了,青年工作留下了空缺。西南联大毕业后在云南农村工作一段时间的齐亮,被调到重庆,改名齐燕生,在四川省委青年组任秘书,与重庆各校和西南各地青年学生联系,继续致力于发展民主力量,推进民主运动。1947年2月底,四川省委机关和《新华日报》社人员被迫撤离,齐亮留在重庆坚持斗争,与重庆地下市委取得联系。这年秋天,重庆市委建立重庆北区工作委员会(工作范围是重庆江北和北碚地区),齐亮任书记,王朴任委员,负责宣传和统战工作,黄友凡负责组织工作。10月,齐、黄二人到王朴在江北复兴乡逊敏书院旧址办的莲华中学来了。北区工委就设在这个学校里。

    齐亮改名李仲伟,公开职业是英文和历史教员。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小河萦回,幽静清新,四面环山,林木森森,有山间小道可到华蓥山,南距重庆市内不到一百里。静可以好好读书,动可以秘密开展革命活动。

    25岁的齐亮,在思想上、工作上已经显得相当成熟,机敏沉着,思考周密,遇事不惊,有板有眼。他认为,江北和北碚地区一面靠近重庆市区,一面靠近华蓥山,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只要深入基层群众,扎实进行工作,将来大有可为。他在学校夜以继日地苦干,白天给学生讲课,晚上到农民和煤矿工人中活动,与重庆、北碚的青年还有个别联系,还一度担任川东、川康地下组织和上海局建立联系的“交通员”,忙得停不住脚。在这样的紧张工作中,还抽出时间同师生一起打球,同孩子们一起游戏。晚饭后,星期日,还同教师们一起到野外活动,唱歌,讲故事,击鼓传花……兴致勃勃。村里男女老少都很喜欢他,对他敞开心扉。一些人连私人感情问题、家务纠纷,也找他谈,求他排解。

    1947年,是中国战局政局大转折的一年,形势发展很快。川东地下党准备在农村发展人民武装力量,对专制政府为挽救败局而扩大征兵、征粮、征税进行抵抗。为此需要大量活动经费。王朴和母亲、弟弟商量,齐亮也与王朴的弟弟王容(王兰桂)亲密交谈,很快就得到他们的支持,把王家的一千多亩田产变卖了一千多两黄金。(后来又出卖了剩下的田产和重庆城内的店铺房产,又值近千两黄金。)地下组织和王家商定了几条协议:这笔资金借给地下组织支配,重庆解放后如数归还①;王朴创办的学校由地下组织负责承办;王家未成年的子女由组织负责教育培养。

    在一个短时间大量出卖田产,难免引起注意,引起怀疑。他们打出的旗号是:农村凋敝,农业没有出路,要做生意,赚大钱。这就使人们觉得顺理成章了。

    卖田所得款项,一部分交给地下党作为当前活动费用,一部分通过中国银行会计、地下党员杨志存入银行备用。还由王朴出面,在重庆市内民国路宏泰大楼租了一层楼房,设立了南华贸易公司,王朴任经理,杨志任副经理,从学校抽出几位同志担任会计员、办事员。1948年初,张灯结彩,正式开业。当时设想,这样做,既可以把死钱变成活钱增殖,又可随时灵活地为地下活动提供经费,还能利用与上海、香港进行贸易往来的便利,与当时仍然负责指导西南地下工作的上海局委员钱瑛取得联系。这实际上是川东地下活动的一个重要据点。

    1947年冬天,川东地下党临时工作委员会,要求重庆北区工委尽力设法在人力和物力上支援华蓥山武装斗争。齐亮派可靠的人打进乡警队,安排人员购买武器,派人去华蓥山探路,侦察地形,设置秘密交通线,伪装“大出丧”把人员和枪支弹药拉上山去。在直通华蓥山宝顶的山路上的柳荫街、偏岩开设了店铺,作为仓储地、联系点。

    到1948年初,这里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力量已经大有发展。这个学校的教职员,完全是“自己人”。大多数中学生具有反对专制、争取民主的意识,而且对许多家长发生了积极影响。周围的许多小学,教师也大都是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在这个地区的工人、农民中,发展了地下党员,建立起来一些支部。在当地的上层人物圈子里,也确立了统战关系。乡公所里也有潜伏的地下党员。可以说,前途大有希望。

    南华贸易公司开业之后,也进展顺利。

    齐亮、王朴和一起工作的同志们,都充满青春活力,信心十足,决心打开新局面,为人民作出更大贡献。王朴在重庆城内曾对一位同志说:“不管反动派怎样猖狂,重庆总有一天一定会回到人民的怀抱。”他指着较场口在抗战时期建立的“精神堡垒”(解放后改建为“解放碑”),兴奋而坚定地说:“那时候,胜利的红旗将飞扬在山城上空!”

    不幸,灾难突然降临。由于川东临委领导人对形势估计错误,盲目冒进,1947年1、2月间川东奉节、巫溪、大竹、达县等地的武装斗争接连失败,重庆市内又发生了市委地下机关报《挺进报》被特务侦破的事件,市委书记刘国定、冉益智等被捕叛变,引起连锁反应。3月下旬,重庆行辕二处(徐远举主持的特务机关)的特务两次到江北复兴乡,索要户口名册,进行侦查。江北“山雨欲来”。

    齐亮召开紧急会议,分析情况,准备对付突然袭击。他在高度警惕的同时沉着应对:学校保持外松内紧,照常上课,照常活动,要显得若无其事。在内部加紧防备,一些同志须紧急疏散。北区工委成员谁去谁留?齐亮说:“我是外来的,又是单身汉,没有多少牵连,而且我是班长,应该留下来。”王朴、黄友凡都说,自己应该留下来,齐亮必须撤离,因为他是四川省委青年组留下来的,目标大,影响大,是特务追踪的对象。最后议定,王朴留在学校坚持工作,南华公司也要照常去。齐亮撤离复兴乡,暂时在重庆市内和北碚流动,继续领导江北工作。黄友凡暂时住到校外,看看情况再说。

    4月25日,王朴进城,到南华公司办事。

    4月底,齐亮在重庆城内托人带信,要黄友凡连夜进城。齐亮心情沉重地对黄友凡说:老王已经三天没有消息,很可能出事了。两人商量定盘:1,既要稳定学校,又要紧急疏散;2,打探王朴下落,尽力营救;3,向王伯母报告,使她有思想准备,稳定她的情绪。

    齐亮要黄友凡立即回转学校,作应变布置,使学校尽量保持灰色,然后再进城看情况的变化,随机应变。

    齐亮心急如焚,但一点也没有乱了方寸。他得知了一些情况,作了分析,对黄友凡说,王朴出事很可能与刘矮子(刘国定)有关。听说刘出了问题。前不久,刘曾从王朴那里要过一笔款子,可能发生牵连。

    几天后,重庆行辕二处派了一个特务,拿着王朴常用的一个烟斗作为证明,说是王朴叫他来见金妈妈的。此人问这问那,探听学校的情况,无非是想要弄清王朴的政治背景和身份。金妈妈认定此人不怀好意,就说:“我儿子是办学校、做生意的,他干些啥子事,我当妈的最清楚。我相信他不会走邪路。”这人无意中却透露出来王朴被抓的罪名是“资匪”。金妈妈把这一发现告诉了齐亮,齐亮他们也就得知问题出在钱财上,还没有牵涉到北区工委。

    为了弄清确实情况,齐亮安排王朴的妻子褚群穿上华丽的衣裳,扮成一个不懂政治的家庭妇女,抱着孩子,由王朴的二姨妈陪同,到行辕二处去,以“寻夫”的名义作一次侦探。她又哭又闹,吵着要行辕放王朴回家。一个中年特务说:“他不犯法,就不会抓他,你闹也没用。”褚群说:“他在外面干的事情都要对我讲的,他从来没有干过坏事。他有什么罪?你们拿出证据来!”特务就说,王朴犯的是资助共匪的罪,我们有证据,不能放他。——这次行动进一步证实王朴被捕不是发现了他的政治身份。

    后来得知,刘国定4月6日被捕后,特务从他身上搜出了王朴交给他的一张川康银行支票。(因为王朴在街上碰到刘国定,刘说急需用钱,向王索求,王身上没有现款,所以勉为其难开了一张支票给这位“上级领导”。)行辕二处按这线索一步步追查,在4月27日,由科长雷天元带了五个特务,开着吉普车,包围宏泰大楼,抓了王朴。这时候,还是以“资匪”的罪名对待他的。

    可恨的是,刘国定被捕不久就叛变了,出卖了他所知道的地下组织和地下党员,而且向特务交代了王朴的真实身份。

    于是,王朴被押到徐远举的办公室,由徐远举审问。

    ”王朴!你认识不认识刘国定?”

    ”不认识!”

    一声电铃响过,大门打开,一个人低头进来。

    “刘国定!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王朴一看是刘国定,就明白了。他眼睛充满怒火,冲过去打了这个叛徒一记耳光。

    徐远举对刘国定挥手,说了一声:“下去!”然后装出一副笑脸面向王朴:“像你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社会地位,为什么要跟共产党跑呢?你只要交出你的组织,就可以自由。”封官许愿的一套也拿出来了。王朴以睥睨的目光直视徐远举,丝毫不为所动。

    于是,电刑、老虎凳等等这一套就用上了。特务们以为这个白面书生受不了酷刑,可是这些还是毫无用处。

    王朴被列为顽固的“要犯”,关进了歌乐山白公馆监牢。

    他被捕前,重庆已是风声鹤唳,他预感不幸将要降临到自己头上,在4月24日夜晚与妻子褚群谈心。②他抱着乳名“狗狗”的十来个月的婴儿,对褚群说:“城里还有一摊子要采取紧急措施,我不能不去。这次进城,危险性很大。你留在学校,担子可不轻啊!”随即拿出一只当时难得的活芯铅笔,递给褚群。“这支笔留给你做个纪念吧。我要是被捕了,不会牵连任何人。你要千方百计不被逮捕,还有好多事情要办,要听组织的安排,老李(指齐亮)会与你联系的。这孩子,要靠你一个人抚养成人了……”褚群后来说,这一夜,王朴的话特别多,回想了往事,谈到了当前的险恶处境,也预想了未来孩子将要生活在自由幸福的新中国。为了那一天,牺牲也值得。

    他对妈妈讲:学校一定要办下去,这是命根子。剩下的田产,要继续变卖,用处与过去一样。弟弟妹妹要靠组织培养,不能离开学校。金妈妈按照他的嘱咐,帮助黄友凡等采取种种应变措施,使学校师生得以照常上课,若无其事。同时,向学校师生和社会上传言:王朴到香港做生意去了。③

    他在狱中考虑到自己可能随时被杀害,设法带出遗嘱:1,请娘做最后的打算;2,狗狗改名继志;3,告诉我爱人,我牺牲了,她还年轻,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他的坚贞不屈,保卫了重庆江北和北碚地区的地下组织的安全,也使南方局青年组倡议的、他和许多同志用心血创办的学校,在坚强的金妈妈支持下,作为重庆的“民主堡垒”之一,完整地保存下来,继续推进了当地的人民解放事业。

    王朴在狱中,始终保持乐观主义精神,坚持学习,同难友们一起讨论理论和形势。他关心难友的疾苦,在生活条件极坏的情况下,总是把家里送来的食品分送给别人共享。

    1949年1月17日,江姐的丈夫彭咏梧牺牲周年,难友们用各种形式慰问江姐。江姐的回报是起草了一份讨论大纲:1,被捕前的总结;2,被捕后的案情应付;3,狱中的学习。大纲传到各个囚室。在白公馆监狱楼下二室,王朴与同室难友刘国志、陈然、罗广斌,对大纲进行了多次讨论。他在讨论中殚思极虑,提供了自己的心得。对刘国定的叛变,他感受最深,分析了原因,吸取了教训。他检查自己的思想,说被捕前一直迷信上级领导,依赖组织决定,没有想过自己就是组织的一部分,组织的力量要靠各个分子的共同努力,发挥整体的战斗作用。他说:“以前我对组织一直是用理想主义的观点来看,今后一定要用现实主义的立场来看了。”他们还从重庆组织大破坏中得出了一条重要的教训:原先把“隐蔽”当成了“蛰伏”,无所作为,右了;后来又发动几次武装起义,盲动,左了。右或左,都与某些领导人含有贪图个人享受或谋取个人权势的内在动机有关。他们一致总结出来“狱中意见”八条:头一条是防止领导成员腐化;第二条是加强党内教育和实际斗争的锻炼;第三条就是不要理想主义,对上级也不要迷信;第四条是不要从右跳到左……④

    北京天安门广场群众大会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被关在监狱里的难友们无从知道。几天以后,在白公馆监狱,有人从监管人员的办公室看到一张报纸,上面有这个消息,而且得知新中国的国旗是五星红旗。消息在狱中立即传播开来。在楼下二室,王朴和陈然、刘国志、罗广斌等几个人商量,决定做一面五星红旗。罗广斌把自己的红色绣花被面上的花拆了下来,陈然拿出自己的衬衫,用他们藏着的剪子剪了五个五角星。五个星该摆在哪里呢?摆来摆去,拿不定主意。后来就按自己的理解,中心放一个,周围放四个,大家动手缝上了。他们说,可能并不是这个样子,但也只好如此。不管怎样,都很高兴。罗广斌激情满怀地写了一首诗:《我们也有一面红旗》。

      瞧呀,这就是我们的旗帜……

      我们用血换来的旗帜!

      美丽吗?看我挥舞它吧!……

      等到解放大军到了那天,

      从敌人的集中营里,

      我们举起大红旗,

      洒着自由的眼泪,一齐出去!

    可是,蒋介石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日子到来,他下令要“处理”掉被关押的政治犯。10月28日,王朴、陈然等英勇就义。罗广斌等把牢房里的地板撬起来,把这面红旗和诗稿藏在下面。到11月27日大屠杀的时候,因特务集中到渣滓洞去杀害那里的二百多人去了,白公馆有19位难友幸得逃脱。重庆即将解放的时候,歌乐山监狱的特务看守已经逃跑,幸存的难友们忽然想到:我们还有一面红旗呀!几个人就又跑回歌乐山白公馆,把地板撬起来,把红旗拿出来展开。他们哭着喊着:王朴,你在哪里?陈然,你在哪里?刘国志,你在哪里?……你们看,我们的红旗还在,我们一起去迎接解放啊!⑤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6-11-29
齐亮红光照渝州


    王朴被捕而且被叛徒刘国定指认了政治身份以后不久,1948年6月间,刘国定又向特务机关出卖了北区工委书记齐亮、委员黄友凡等。

    他们在特务千方百计追捕之中,处境危急。这时候,他们首先考虑的不是个人安危,而是倾注全部精力保存组织,保护同志。两人互相配合,安排暴露了的同志安全疏散。齐亮没有离开重庆,也没有消极地躲藏起来,而是机警地与特务周旋,像一个隐身人一样,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敌特眼皮底下活动却不被发现,被发现了也能摆脱。他凴着锐敏的政治警觉和冷静的思维能力,沉着应变。他有时候穿一件蓝布长衫,戴一副遮阳眼镜,有时候穿一身西装革履,戴一顶时兴草帽,在重庆市中区、沙坪坝、北碚区奔走不停,部署应变。这是需要根据各个地方各个单位每一个人的具体情况作出各不相同的妥善安置的事情,既要能够渡过眼前的难关,又要有利于长期的斗争。这要比“扯旗放炮”大干一场困难得多。上面的组织关系已经中断,只能独立思考,当机立断。

    他不仅对重庆北区工委隐蔽下来的组织采取了保证安全的特殊措施,而且主动地把这时候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的沙坪坝地区的工作也担负起来。他在省委青年组工作的时候曾联系沙磁区学运特支,特支书记刘国志(志加金旁,下同)原是他的西南联大同学,本来就很熟悉。重庆市委主管学生运动的冉益智被捕叛变以后,出卖了沙磁区学运特支。刘国志被捕了。这时候,齐亮就把刘国志留下的重担也放在自己肩上。经他妥善安排,把重庆当时的“民主堡垒”重庆大学的民主力量比较完整地保存下来了。

    在重庆地下组织遭到大破坏的危急时刻,齐亮把他力所能及的保存民主力量的工作做妥之后,9月间,才决定到成都去找原先在西南联大的战友、这时候担任地下党川康特委副书记的马识途,为了隐蔽,更重要的是为了寻找组织关系。黄友凡则和他的爱人一起到遂宁县找社会关系隐蔽。两人就此告别。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成为最后的诀别。

    就在齐亮离开重庆之前,他的住处被特务包围。他破窗而出,到北碚找到在相辉学院执教的方敬,在那里藏身,然后到了成都。到了成都,仍然关心重庆的青年朋友。他通知重庆大学“六一社”的骨干到成都,一起总结工作经验,准备将来投入新的战斗。

    经马识途介绍,齐亮和他的未婚爱人马秀英隐蔽到温江中学教书。⑦

    在重庆,叛徒刘国定当上了特务机关的中校参谋、西南行辕侦防处专员。他出谋献策,组成一个“川西特侦组”,到成都开着吉普车到处抓他认识的共产党员。川康特委书记蒲华甫曾与他一起工作过,1948年1月被捕了,不久也叛变了,把齐亮、马秀英隐蔽在温江的情况也供了出来。(蒲华甫在监狱里听了难友劝告,后来不再与特务合作,1949年10月还是被特务杀害了。)齐亮和马秀英准备在新年结婚,离开温江回到了成都,特务赶到温江,扑了个空。马识途为齐亮和秀英在川北安排了新的隐蔽地点,就到香港向钱瑛等汇报工作去了。齐亮正准备离开成都的时候,在街上突然被认识他的刘国定发现,当即被捕。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证上得知他的住处,马秀英也就被抓走了。

    解放后,马识途到重庆与从歌乐山监狱死里逃生的罗广斌重逢。⑧他俩睡在一个床上谈了一个通宵,罗广斌向马识途述说了在监狱里听到的齐亮和马秀英被捕和在狱中的大致情况:

    特务到了齐亮的住处,并不知道马秀英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松散地监视着她,房东大娘悄悄示意可以帮她逃走,她不干。她一听说齐亮被捕了,就收拾行装要跟特务走。她说:活着和齐亮在一起,死也要和齐亮在一起,心甘情愿和齐亮一起去坐牢。要把我们俩分开万万不能。(马识途说:“我听了,虽然为秀英的坚贞爱情所感动,却也未她的愚蠢而叹息。她应该知道,自己不仅是齐亮的爱人,更重要的是一个共产党员,没有权利轻生,应该活着报仇。)

    齐亮被抓进军统监狱以后,一进审讯室,特务就对他说:”你是共产党,并且是领导人,你承认吧。”齐亮知道出卖他的是自己的上级,没有什么可含糊的,就昂然回答:”你们说是,就算是吧。我就在你们面前,看你们怎么办!”

    特务威胁他:“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只要你说从此不干共产党了,马上就放你出去,连手续都不要办。”

    齐亮问:”还有一条路呢?”

    回答是恶狠狠地叫喊:”另一条路是马上枪毙!”

    齐亮回头就往门外走。特务们问:“你这是干什么?”

    齐亮坚决响亮地回答:“我走后一条路,走吧!

    大义凛然的气概震慑了特务们。特务们莫可奈何,只好把他送到号子里关起来。他从此一直被关着,一次也没有弄去受刑。就因为从他一进来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气,就知道对他无论用什么刑罚都是白费力气。

    在狱中,齐亮仍然兢兢业业地做他认为应当做的事情,除了同难友们一起对特务斗争,还对难友们做细致的思想工作,坚定信念,张扬气节。他劝大家珍惜时间,利用在监狱的日子潜心学习,胜利之后还可以为人民多做工作。

    他在大屠杀之前十几天,被作为三十个“要犯”之一,驱赶到电台岚垭杀害。尸体被投在镪水池里化掉了,连骨灰也没有留下一点。这时候,他才27岁。马秀英那年26岁,是在11月27日的大屠杀中与一百多位难友同时殉难的。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6-11-29
谁说以文不英雄


    1946年夏,《中国学生导报》社决定把总社设在上海,在重庆建立分社。重庆这一摊子完全留给陈以文负责,社址设在重庆管家巷28号育才学校办事处内。那是一个不到四平方米的小小房间,不过是个与有关的各方面联系的落脚点,并不能在这里办公。在育才学校办事处工作的钟歧青,参加分社核心组,在那里做联络工作。编辑工作是由青年组介绍的邓平等三人在陕西街一家香烟店里进行的。年底,陈以文通知钟歧青,青年组决定,要他到江北县去,在《中国学生导报》创始人之一王朴办的莲华中学工作。(后来齐亮为逃脱特务追捕离开重庆的时候,安排钟歧青等接续他在江北的工作。)1947年春,陈以文依照组织安排,把《中国学生导报》交给邓平,也离开重庆市,到农村去了。政治经济形势恶化,《中国学生导报》在上海未能办成,在重庆又出了19期,陈以文下乡以后,这个为众多青年学生所喜爱的报纸在1947年6月终于停刊。报社的人员,都转移到新的岗位去了。

    陈以文在农村还惦记着《中国学生导报》。1947年8月,他为了向地下组织汇报农村工作情况,并为刚刚建立的武工队筹集经费、衣物、枪支、弹药,回了一趟重庆。他得知自己走后导报还坚持出版了好多期,很高兴,当然也为不得不停刊而惋惜。后来听邓平说:吴子见(吴盛儒,导报创始人之一)还在重庆,与陈然、蒋一苇等一起,自发地办了油印小报《挺进报》,在小范围内秘密散发,传播解放战争和民主运动进展的消息。重庆地下市委知道了,委员彭咏梧约见吴子见,想要利用《中国学生导报》在青年学生中广泛的影响,把它作为市委指导学生运功的报纸,半公开地恢复出版发行。于是,吴子见找到邓平,在彭咏梧的指导下,1947年11月3日又出版了一期。邓平冒着危险把报纸从印刷厂提出来以后,就到指定地点交给江竹筠,由她发送到青年学生组织“六一社”社员手中,秘密传递到各个大中学校。(邓平后来回忆说:“我正是这一天举行婚礼的,因此至今记得准确的日期。我去印厂取报的时候对爱人说:如果我到时候回不来,婚礼只好作罢了。”)出了一期之后,市委考虑这样干风险太大,而《挺进报》用手工刻印,短小精干,也已发到大中学校,而且辗转传抄,影响范围逐渐扩大,却比较安全。于是,决定不再办《中国学生导报》,而把处于秘密状态的《挺进报》作为市委地下报纸,建立了《挺进报》特别支部,彭咏梧任特支书记,江竹筠、刘国志参加这个小报的工作。《挺进报》经翻印传抄,影响范围越来越广。陈以文知道了学生导报停刊后还能发挥这样的“余威”,为之欣慰。

    1947年1月30日,吴玉章领导的公开的四川省委的《新华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谁燃起了这把火?》。社论中说:“在今天的国民党统治区里,已经燃起了一片燎原之火。”“是谁燃起了这把火?是国民党当局自己。有何为证?请看事实:1月25日《大公报》载四川征兵惨景:‘近来每值夜深人静,常有鸡鸣犬吠,妻啼子哭之声,杂乱而来。’‘乡民纷纷逃往他乡避难,有为生活所迫而沿途行乞者,啼饥号寒,惨不忍言。’”“这种现象,遍及国民党统治区,逼得老百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请问他们如果不采取武装自卫这条路,还有什么活命的办法?”

    陈以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响应号召到农村去的。他在1947年春到上川东(川东西部)农村后,化装成徽州老胡开文卖笔墨的商贩,化名陈方生,背着蓝布包袱,手拿雨伞,走山串乡,在大竹等县境内山乡农民群众中活动。

    这年10月,在上海局与西南地下组织联系的钱瑛,决定成立中共川东临时工作委员会(简称川东临工委),统一领导上川东(川东西部)、下川东(川东东部)、川南和重庆市的地下工作。⑥1947年底,川东临工委决定在广安建立上川东地区工作委员会,下面在一个或几个县范围内建立工作委员会(工委)。陈以文所在的大竹达县梁山边境,建立了上川东第一工委(以邓照明为书记,陈以文、王敏任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是上川东建立最早工作最好的一个工委。(此外还有六个工委。)川东临时工委书记王璞认为,上川东第一工委在整个川东也是工作开展得最好的。

    陈以文负责,在大竹县张家场建立了山后区委,自兼区委书记。他发挥了多才多艺、联系群众的特色,深入发动农民,抗征粮、抗抓丁、抗苛捐杂税。他和农民一道参加“兰交会”“山王会”等等民间会社,与他们歃血为盟,同饮雄鸡血酒,在这基础上组织秘密的“农民翻身会”,使之成为开展群众工作的骨干。有时候一个夜晚要到好几个地方参加这样的集会。他对老乡们用川东方言通俗易懂地宣讲全国形势,宣讲土地改革,宣讲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光明前景,教唱革命歌曲、扭秧歌。乡亲们很喜欢听他讲话,很乐意和他在一起。他帮助农民抵抗抓壮丁,与生产密切结合。常是一二十个青年组织起来,今天给你家干活,明天给他家干活,轮流在各家吃住。一旦发现抓壮丁的来了,呼喝一声,或敲梆击鼓,大家就四散逃走,躲藏起来,或者群起用锄头铁锹抵挡,用集体力量保卫自己。抓壮丁的人莫可奈何。陈以文总结了这种经验,加以推广。

    这里聚集着许多到农村来的知识青年。最先到来的有曾在育才学校学习的陈尧楷、徐永培、徐相应等二十多人,其中有些人的家乡就在这一带。由于《中国学生导报》和陈以文推进导报社的活动在青年学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过去导报社联系的不少大中学生和中小学教员,也到这个山区来了。陆续到来的有重庆大学、四川大学、育才学校、重庆市女中、文德女中的学生。(其中有原重庆市女中导报社员、后来上了重庆大学的宋廉嗣,已是陈以文的亲密女友。)新来的女战士主要做群众工作、文化工作、医护工作,也有拿枪杆子的。

    陈以文和王敏等几位同志一起,用川东民歌《十把扇儿》的调子配了新词:(拼音为民歌的垫音,没有意义,但有韵味。)

      你我庄家人 shilianlian,一辈子苦啊 liuliu,

      穿不热和 shi aiyo ,吃不饱啊 gangercheng 。

      说起苦来 shilianlian ,说不完罗 liuliu ,

      好比大河水 shi aiyo ,舀不干啊 gangercheng 。

      …………

      想来想去 shilianlian ,路一条啊 liuliu ,

      拿起枪杆 shi aiyo ,打老蒋啊 gangercheng 。

      打倒老蒋 shilianlian ,好翻身啊 liuliu,

      不受穷来 shi aiyo ,得解放啊 gangercheng 。

    他们还创作了《一杆红旗哗啦啦飘》等歌曲。这些歌曲在山乡传唱,鼓舞了群众的斗争热情。

    为了帮助大家学习,陈以文自己用铁笔钢板蜡纸刻写翻印《挺进报》和《土地法大纲》等文件。人们从那一笔不苟、工整秀美的字迹,看到他的心智和毅力。

    他练就了一双铁脚板,往往头天还在大竹张家场,第二天就在垫江小沙河出现。有一次,他把油印好的学习文件从垫江女中送到梁山阳平乡去,九十里路只用了六小时,跟踪的特务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他在鄂西的时候就常常长途步行,从鄂西到重庆也是翻山越岭跋涉而来。办《中国学生导报》的时候,常常夜以继日地在北碚重庆之间往返奔波。好几次把印出的报纸放在铺盖卷里,背起来连夜翻山走小路赶回北碚交给负责发行的同学们,既抢了时间又避免了特务检查扣留。到了山区农村,更是经常急匆匆地步行赶路。(记着,他是个早已患有相当重的肺病,不时累得吐血的人!)当地的警察局长说:“共产党里真有神行太保,陈以文就是。”反动当局把他说得神乎其神,悬赏五百光洋买他的头颅。

    他一点也不高估自己,非常重视自我思想改造,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以甘当小学生的态度向当地群众学习,力求克服自己身上仍然存在的知识分子的一些弱点。他剃了光头,像当地农民一样缠上白布,脚踏草鞋,穿着当地农民的衣裳,夏日头顶草帽,雨天头戴斗笠,风里来雨里去,不顾疲劳地在贫苦农民中活动。农忙季节,还同农民一起插秧、除草、打稻谷。

    他们执掌了一些乡镇长的职务,建立了“两面政权”,主办了一些中学小学,建立了一些秘密据点。还“抓上层”,争取开明士绅和在乡闲居的军官,争取地方团队以至土著武装、乡丁、袍哥大爷。部分群众初步发动起来。武工队建立起来,经常训练演习,学习时事政治。武工队可以公然带枪在乡镇街上走动,常常召开几十人上百人的群众大会。

    陈以文经常同武工队队员一道工作、学习,一起战斗、行军,晚上一块儿滚地铺,白天行军路上一同高唱:“一杆红旗哗啦啦飘,一心要把革命闹!……”

    1948年初,上川东第一工委已经建立了几支武工队,总共二百多人。其中大约一百五十人在陈以文负责的大竹山后区,另有几十人在邓照明负责的达县梁山边境的虎城南岳区。

    1948年初,川东临工委就过分乐观,认为举行武装暴动的群众条件已经成熟,“只要我们一拉起来,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于是,急于发动农民起义。下川东地区工委1月中旬在奉节、巫溪等县边境发动武装起义,虽然首战告捷,但很快就遭到蒋军一个正规团、两个保安中队围剿,八天就被打散了。川东临工委委员彭咏梧等就是在这时候,为了掩护被包围的同志们突围而牺牲的。

    同时,川东临工委指示上川东第一工委,以达县、大竹、梁山边境的虎城南岳地区和大竹的山后区为中心,建立游击根据地,也打出武装起义的旗号。邓照明、陈以文等以再接再厉的精神,以最大努力执行川东临工委的决定。

    上川东在华蓥山区,峰峦起伏,山高林密。抗日期间,农民群众出壮丁,出粮款,区乡保长肆意敲诈,民不聊生。抗战胜利后,政府曾许诺免征田赋一年,不久大打内战,撕毁诺言,更加疯狂地抓丁派款,苛捐杂税名目繁多,有的地方征粮已经征到民国六十八年(1979年)。农民十分痛恨专制统治。可是,也不能把这种情况看成“一堆干柴,一点就着”。这里接近重庆,是重庆的东北屏障,属于蒋管区的心腹地带之一,也是反动当局的兵源粮源基地之一。这里与川西不同,已经高度“中央化”了,蒋政权中央势力比地方势力大得多,占绝对优势。不但有庞大的中统军统特务网,而且历来有重兵把守,整个川东反动当局部署的军力大约有九万多人,而川东临时工委系统组织起来的武工队总共不过几百人,其中上川东几支武工队总共只有二百多人。力量如此悬殊,开展人民武装斗争谈何容易。上川东第一工委刚刚成立,扎根不深,立足未稳,农民群众不可能不考虑揭竿而起的后果,而且领导人多数缺乏军事知识和武装斗争的实践经验,说发动农民起义的条件已经成熟只不过是上级少数领导人的主观愿望。当时,下级也处于盲目状态,上级作出了决定,下级只能尽力而为。

    1947年秋,陈以文等就曾把武工队拉到明月山中开展游击活动。反动当局的大竹专员公署和大竹、邻水两县政府察觉后,几次派出保安团队来围剿,武工队员分散隐蔽在农民群众中,围剿未能得逞。

    1948年1月,邓照明、陈以文等在虎城南岳区一个小村子里开会,川东临工委书记王璞也来了,制定了三个月的工作计划,按照川东临工委的决定,积极发展地下武装,开展武装斗争。会后,山后区武装斗争形成逐渐扩大的声势,武工队的游击活动在大竹、垫江、邻水交界地带活跃起来。这就引起了反动当局的警觉。

    2月初,反动当局的大竹专员公署调集四川省第十行政区保安部队、大竹垫江邻水三县联防队,突然向张家场一带进攻。武工队得到情报,审时度势,避免硬拼,决定主动撤离。7日凌晨四点多钟,几支武工队在张家场外一个坡下会师,准备转移,与前来围剿的两个保安中队相遇,当即应战。神枪手陈尧楷等断后,边打边往山上撤,占据制高点。正在吐血的陈以文,由女友宋廉嗣照料,遭到敌人追击,情况危急。陈尧楷立即带领几个队员接应,掩护他们撤到山上。激战从早晨持续到傍晚,武工队钻进山林,居高临下,凴险阻击。来犯之敌不敢上山搜索,黄昏时候撤走。

    深夜,在密林里,陈以文轻轻地呼唤武工队的负责人陈尧楷、徐相应,共同商议。看来张家场已不可守,大家议定立即沿山撤退,出敌不意地脱离了包围圈。陈以文决定,所有干部和女同志全部随武工队转移,他自己留下,隐蔽在群众中,见机行事。(陈以文与宋廉嗣分别的时候,才订了终身之盟,相约到重庆解放以后结婚,互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从此,她再也没有见到他。当时斗志昂扬,想不到这次离别竟成永诀。)

    不久,敌军加大兵力,组成“堵剿纵队”,到大竹山后张家场一带和达县、大竹、梁山边境的虎南地区反复“清剿”,滥捕乱杀,血流遍地。华蓥山惨遭劫难。

    陈尧楷、徐相应等本地干部和一部分外来干部(宋廉嗣在内),带领武工队撤离山后区,到广安等地继续战斗,有些人分散隐蔽。

    2月9日,旧历除夕,陈以文送别了武工队和山后区全体干部、女同志,转到达县境内,想同在虎南地区的上川东第一工委另一部分同志会合。那边也被敌人包围着,过不去。他又吐起血来,只好到梁山境内一位同志家里休养了些天。

    3月,经上川东第一工委决定,陈以文去垫江开辟新区。主要是建立秘密组织,进行秘密串联,发动群众抗丁、抗粮、抗捐,争生存,求温饱,并着意进行统战工作,团结地方上各界人士,不急于打武装起义旗号。

    陈以文在垫江一带农村的工作,采取比较稳健的方式推进。夏天,川东临工委发动的华蓥山各县农民联合大起义又遭惨败。陈以文负责的垫江一带的地下组织则已经发展到梁山、忠县一带的广大地区。在几个县的边缘地带,在一些地下联络站之间,无论酷暑严冬,不管风霜雨露,他一如既往,迈起两条腿奔波不停,除了病倒稍稍休息,几乎一天也不歇下。

    这年冬天,异常寒冷,斗争十分紧张,环境十分复杂,战友们工作上、生活上都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他尽力设法为生病的战友买药品、营养品、棉衣,却不顾自己身体病弱、衣服单薄。在艰苦的处境中,他仍然满怀胜利信心,向同志们讲全国解放战争和民主运动的长足进展,以乐观主义精神对待一切困难。不时哼着民歌,两个酒窝常含笑意,愉快地东走西颠,开辟工作新局面。在荒山僻野,处处传唱:“一杆红旗哗啦啦飘……”

    由于叛徒冉益智告诉特务头子,说陈以文在青年学生民主运动中是怎样重要的一个发动者组织者,加以陈以文下乡后又成为农民抵抗专制统治的斗争的发动者组织者,反动当局早就把陈以文作为“要犯”通缉。这时候,更加紧了对他的缉捕。西南行辕二处派出的特务专员和垫江警察局长,拿着陈以文的二寸半身脱帽照片,到处悬赏捉拿“匪首陈以文”。甚至把他在老家湖北沙市晚春棉花行当店员的父亲陈仲庭老先生抓到渣滓洞监狱,硬说他是地下党的联络员,逼他交出儿子。⑨老人面对特务,坦然抗辩:“我们父子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胡乱抓人,要父抵子罪,天下哪有这般道理?你们敢把抓我的理由公之于世吗?更何况,我向来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为人光明正大,热爱受苦受难的人们,他又有什么罪?”一席话说得特务哑口无言。老人爱憎分明,一贯支持儿子的活动。他在狱中表现很好,热爱劳动,关心难友,利用有利对老人看管较松的方便,为难友们做了很多好事。难友们都很尊重他,称他为“难友之父”。这位老人被关了几个月,在社会舆论压力下,1948年春天被释放。

    这年12月下旬,陈以文正在垫江周家场做统战工作,被一个伪装进步得到他的信任的特务分子向重庆行辕派驻垫江的特务专员告发。就在12月下旬一个深夜,垫江警察局派出的一个中队把他和正在议事的人们包围在一位同志家里。他和聚集在这里的同志们全部被捕,被押解到乡公所。

    第二天,特务专员、警察局长赶来审讯。

    “谁是陈以文?”

    “我就是!你们悬赏五百光洋捉拿的人在此!”

    “你们有多少人?还有哪些人是你们的同党?”

    “我们的人很多,整个周家场、垫江县,都是我们的人。到处都有我们的同志。”

    “好啊!来!”电刑用上了。

    陈以文怒目相视,紧咬牙关,头上冒着汗珠,不吭一声。

    特务专员、警察局长无法可施,又怕武工队劫牢,立即把他们押到垫江县城监狱。

    特务专员、县长、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县特委会秘书四人特来会审,一再追问组织关系,得到的回答只能是一个“不知道”。他们火冒三丈,多次使用电刑,还是这样。

    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年纪轻轻的误入歧途,只要承认错误,认罪悔过就好了嘛,就可以放你们回去。”

    陈以文的回应掷地有声:“为国家,为人民,为民主,危急向显示,我没有一丝过错要悔!勾结帝国主义、出卖祖国的是你们,陷害人民的是你们,整得老百姓无法安身活命的也是你们。你们才该好好改悔!”

    电刑又来了。以文的手被烧破了,他强忍着,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吞咽着自己的鲜血。

    刑讯逼供毫无所获。特务专员把陈以文等三人押送到重庆西南行辕二处,徐远举的阎王殿。拳打脚踢,种种刑罚,比县里更加凶残。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年底,三人同时被投入歌乐山渣滓洞魔窟。

    几个月前父亲刚出狱,儿子又被抓进来。

    陈以文被关押在楼上五号牢房。据得以幸存得同室难友刘德彬回忆:1949年除夕,五号牢房的十几位难友,静静地听以文同志传达辽沈战役的情况。他不仅能把战役的详细报道复述给大家,而且把当是新华社的述评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就像手里拿着报纸在朗诵一样。

    他还把自己熟记的《土地法大纲》等文件,用竹签蘸木炭粉泡的墨水,工整地写在从自己的衬衣撕下的白布上,供大家学习。

    他在狱中一直乐观豁达,对人民胜利充满信心。他耐心地通俗地给大家讲哲学,讲自然辩证法,还帮助不识字的难友学文化。他在狱中还自学德文、俄文,也帮助难友学。在华蓥山创作的歌曲《一杆红旗哗啦啦飘》,也在监狱里教大家唱起来。1949年春节的狱中联欢会,难友们还合唱了这支歌。

    在重庆为办报奔波,在华蓥山游击生活中苦斗,他都曾因肺病吐血,却很少给人讲他的身体状况,不愿意别认为他的健康操心。在渣滓洞,他又吐血了,知情的同志给他弄来一些治肺结核的异烟肼片,他却转送给别的患肺病的难友了。身体日益虚弱,还坚持天天早晨练八段锦。

    1949年11月14日傍晚,渣滓洞监狱岗亭上响起来急促的梆子声,门外开来三辆卡车一辆吉普。车上跳下来十多个手提盒子炮、肩挂卡宾枪的凶恶的家伙。在看守长陪同下走进监狱大门进入牢房点名提人。

    点到陈以文的名字,同一牢房的难友们不禁伤心落泪。陈以文平静如常,和难友们一一握手告别,坚定地说:“同志们,天快亮了!斗争到底就是胜利!再见!”他搀扶着另一位被点名的老大哥唐虚谷,跨出牢房。从楼上下到平时放风的地方,还回头向难友们频频点头,目光扫视一个个牢房,深情地向难友们示意告别。然后,走出监狱大门,登上刑车。

    与陈以文同时担任上川东第一工委委员的王敏(王全彰,原育才学校重庆办事处主任),是在1948年冬天转战到广安以北的营山县境的时候,被一个伪装积极的叛徒告发而被捕的,也被关进了渣滓洞监狱,也与陈以文同时被点名叫了出来送上刑车。

    “国际悲歌歌一曲”。傍晚,他们和江竹筠、齐亮等,还有也曾帮王朴办学的李青林在内,三十位同志慷慨高歌,高呼口号,被杀害在走向电台岚垭的荒僻的小路上。鲜血染红了将枯的野草。他们的遗体都被抛进镪水池,销尸灭迹。不知曾有多少为中国人民的解放战斗的志士,在这里一同化为一池暗红的血水。人们不能不想起,这里还有那位为争民主求真理而遭难的著名教授费巩先生。

    陈以文一生虽然短暂,却非常充实,而且光辉四射。他总是忙个不停,把欢乐带给同志,把苦难留给自己,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他有一位心心相印的女友,却来不及谈恋爱,更说不上结婚。牺牲的时候还不满27岁。

    这样一位真正的英雄,在相当长时期却没有被列入歌乐山烈士英雄谱。在有关的展览中,基本上看不到介绍他的事迹。为什么?因为有一位当时上川东的负责人1948年底到香港向钱瑛汇报华蓥山斗争情况的时候,提到大竹后山区1948年2月那次战斗,说:敌军离陈以文只有几十米了,喊“抓活的”,陈以文和小宋(宋廉嗣)还在后面慢慢地走,手里的枪也忘记了打;还说他要同志们抬,一放下就栽到水里了;自己脱离了组织……这位领导人当时在另一地方,不曾参加这次战斗,不知这是听谁的小报告,不加考察,竟然完全相信了。打小报告的人显然对陈以文的基本情况并不了解,只是看到一点表面现象,扑风捉影,瞎说一气。事实是,陈以文当时肺病很重,正在吐血的时候还在第一线坚持战斗。在强敌进攻下撤退的时候,武工队指派宋廉嗣照料着他。他身体非常虚弱,自然走得很慢。当时有人断后,根本不需要他放枪,旁观者怎么能知道他“忘了放枪”?他身体虚弱得倒了下来,同志们当然要抬着他后撤。所谓“自己脱离了组织”,其实是他为了不拖累大家安全转移,才决定自己冒险留下来暂时隐蔽在群众中,很快就去虎南地区找上川东第一工委的同志;只是由于敌人封锁,过不去,才转移到别的地方。

    这样歪曲了陈以文形象的汇报稿,见之于文字,流传下来,就成为“历史记载”,就成为后人评判一位烈士的根据。好可怕的小报告,好可怕的轻信!

转者按:大家看一下橘红色字体的那部分,这位上川东的干部会是谁呢?去香港见钱瑛的上川东干部只有邓照明,而邓当时也的确没有参加过大竹山后区的那场战斗,他为什么要这么评价陈以文呢?而从他写的《巴渝鸿爪》看,他对陈以文和宋廉嗣的印象应该是不错的啊!

小美,请你特别注意一下关于《中国学生导报》的那部分,里面提到了邓平回忆的关于江姐的一个细节。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6-11-29
育才学校三英烈


    在大竹山后区与陈以文一起战斗的陈尧楷、徐永培、徐相应,都是陶行知创办的育才学校的同学。他们在1949年6月、9月先后牺牲。

    陈尧楷是育才学校社会科学组学生。他在1946年回到大竹老家后,以组织“山王会”上山打猎为掩护,练习打枪,建立秘密的武工队。

    与大竹山后区邻近的邻水县护邻乡,有个县参议员、恶霸地主包子明,伪装开明,与陈尧楷等接近,探得地下组织一些情况,勾结护邻乡乡长包益,向大竹专员公署告密,陷地下组织于危险境地;而且在当地作恶多端,民愤很大。陈以文和陈尧楷等开会商议,决定除此一害。1947年9月,陈尧楷带领枪法很好的武工队员,趁他与一个蒋军团长的小老婆鬼混的时候,把他击毙。这是华蓥山人民武装斗争打响的第一枪。民众拍手称快,编了一首歌唱起来:“红鼻子,包子明,一命归了阴。吓得那包一龟儿子行坐不安稳,呀嗬咿呀嘿,这里去求神,那里去搬兵。武工队,真英勇!你求神搬兵也无用,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啰,呀嗬咿呀嘿!……”

    1948年春,他在大竹山后山那一仗失利后,告别陈以文,把武工队带到广安境内活动。

    这时候,,重庆地下组织出了大问题。这时候,主办《挺进报》的彭咏梧、江竹筠、吴子见都到川东农村去了。重庆市委错误理解对敌“攻心”的方针,作出错误的决定,把《挺进报》大量散发给反动派高级官员,甚至送到行辕主任朱绍良的办公桌上,以为这可以起震撼作用,动摇敌人;结果,起不了这种作用,却徒然刺激了敌人。朱绍良大怒,手令徐远举限期破案。这就引发了大逮捕,造成重大损失。在重庆市委主要负责人被捕叛变,几个月里潜伏的力量大量暴露的情况下,7月间,川东临工委又作出了错误决策,为抵抗迫害不惜孤注一掷,发动华蓥山周围各县农民武装联合大起义。

    这时候,陈尧楷担任起义队伍的独立中队长,率领武工队参加了观阁镇(广安一个大镇)一带的战斗,抵挡不住反动当局派出的大十几倍的兵力的围剿,失败了。此后,因粮食发生困难,他带领的武工队由一百多人整编为四十多人,不愿离开的队员经他耐心说服后含泪告别。他率领着四十多人回到大竹张家场一带坚持游击活动。

    1949年夏天,反动当局动用罗广文108军一个军的兵力,对华蓥山上几支小小的游击队反复围剿。6月25日,陈尧楷和两个队员被一个营包围在张家场松林坡上。陈尧楷受了伤,行动困难,他决心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留给同志。当地人层层秘密地逼近的时候,他命令身边的两名战士急速撤退,他作为掩护开枪吸引敌人。最后,壮烈牺牲。这时候,他也只有27岁。残暴的敌人把他的遗体抬到大竹县城示众。《中央日报》发表消息大肆吹嘘:“华蓥山双枪王陈尧楷落网。”把陈尧楷称为“双枪王”,同他们把陈以文称为“神行太保”一样,都表现出来他们对华蓥山游击队的恐惧心态。

    徐永培在育才学校读书的时候,功课学得很好,特别是哲学和社会科学。他沉着老练,思考周密,政治思想水平较高,文章也写得漂亮。在家乡的武工队里,他主要担任指导员。在地下组织里,他担任乡党委书记。

    按辈份,徐相应是徐永培的侄子,比永培小两岁。1942年他在育才学校毕业后,考进当时设在重庆青木关的国立音乐院,专攻了四年音乐,声乐、钢琴、作曲都学得很好。1946年,他和一些进步青年一起,回到大竹故乡,以音乐教员的职业掩护,进行地下活动。1947年加入地下党,从事建立秘密武工队的工作。一双优美的弹钢琴的手,掌握了熟练的枪法。在武工队里,担任队长。在地下组织里,担任党委委员。他性格乐观活泼,在战斗和学习的空隙,常常教大家学唱《茶馆小调》、《古怪歌》之类的歌曲,还有陈以文同他和一些同志根据斗争的需要改编的民歌、创作的新歌。

    1949年6月,罗广文的反动军队侵入华蓥山“清剿”游击队的时候,到处悬赏捉拿陈尧楷、徐永培、徐相应。他们率领的武工队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与压境的反动军队周旋。6月9日,徐永培、徐相应等在邻水县太和村被包围。徐永培逃到另一个村子外一条河边,被敌人发现逮捕。徐相应突围出来,转移到大竹老家一个村寨附近,藏在一个暗洞里,外面用石板挡住。敌人发现后,先用机枪扫射,打不进去,就在洞口堆了包谷秆烧烟来熏。徐相应子弹已经打完,只剩下一颗手榴弹。他掀开石板,把手榴弹甩了出去,趁敌人惊慌逃命的机会,从洞里跳出来奔跑。跑了几十米远,又被包围起来,失去自由。

    徐永培和徐相应一同被关押在大竹县城里敌军营部,被施以酷刑。灌辣椒水,上老虎凳……无效,就劝降,封官许愿,老一套。徐永培对此嗤之以鼻:“我决不会做你们那种压迫人民的官!”敌人知道徐相应是音乐院出来的,要他教士兵唱歌,他答应了,教的是反蒋歌曲。敌人无奈,把他加上脚镣关起来。9月8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十几天,大竹县城岗哨林立,铜号呜咽,他俩被绑着游街示众。反动当局本想借此恐吓人民群众,不想着却称为她俩鼓动群众的最后一次机会。两人一路高呼:“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敌人被吓得目瞪口呆。随即,把两人杀害在大竹县城四方井。

    解放后,陈尧楷、徐永培、徐相应三位烈士,安眠在大竹城外烈士陵园。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6-11-29
华蓥永记杨奚勤


    在1948年秋天川东临工委发动的华蓥山各县农民联合大起义中,英勇献身的还有一位值得人们敬仰的勇士,杨奚勤。

    他原是复旦大学经济系的学生,1942年秋季入学的。他脑子很灵,学习却十分刻苦。用脑光上海,以至头颅前部过早光秃。在同学中,他是仔细研读了《资本论》的极少数人里面的一个。他英文基础不好,却搬起四五百页的英文书认真地读。怎么读?他说:“硬读!天天读,不懂就翻字典,最初几乎都是生字,硬读下去,生字就渐渐少了,顺利了。”经济学家漆琪生教授很赏识他,与他来往密切,共同探讨社会经济问题。他团结一些同学,组织民主青年社,办壁报,写文章,参加民主运动。他参加《中国学生导报》工作,特意在复旦大学附近的东阳镇一个小院里租了一间房子,作为发行导报之用,与一些同学一起,细心地一份份封包贴签,寄往各地。

    1946年,复旦大学复员到上海,他恰在这时候毕业,就回到家乡川东岳池。岳池县罗渡溪镇有个尚用中学,他的中学老师黄天朋当校长。黄天朋很器重他,自己辞职,推荐他这个当地少有的品学兼优的大学毕业生当尚用中学校长。思想进步的黄天朋对这个私立中学的董事长说;“不信任校长是办不好学校的,要让新校长聘请一批堪称新生力量的教师来兴起朝气。”这个学校是地方士绅集资兴办的,为的是便于未能进入县立中学的地主家族子弟上学。在杨奚勤主持下,聘请了一些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来这里当教师。他们首先精心教学,改进管理,以“勤学勤业勤交友”的方针把学校办好。这所学校学生课业成绩大多优良;同时,也形成了浓厚的民主气氛。在这一带,杨奚勤成为有名的好校长,尚用中学成为很有名气的学校。学生家长们对学校的教学和管理都很满意,反动当局则越来越用怀疑的目光注视这个学校。

    1947年初夏的一天,岳池县有名的特务头子曹弗芝特意宴请杨校长,想在酒席间试探出真情来,抓他向上司请赏,或者逼迫他离开岳池县境。他坦然赴宴,身着蓝布长衫,风度翩翩,信步穿过杀气腾腾的岗哨,来到宴会厅。厅堂门口又是一层双岗,刺刀闪闪发光。厅堂两侧坐着两排彪形大汉,餐桌上方座位上是一伙豪绅官员。曹弗芝看到杨奚勤进门,急忙站了起来,装出一副笑容:“杨校长大驾光临,为我们今天的宴会增光不少。我代表在座各位向你表示欢迎!”

    “贵官过奖了吧?”杨奚勤简单地应答。

    “久闻杨校长思想民主,教学有方,劳苦功高啊!是我县一位进步高才,我辈万分钦佩!”

    杨奚勤听到话中有话,哈哈一笑,说道:“学校乃各位出钱所办,要说劳苦功高,为国培植栋梁,诸位岂不比我更进步吗?我不过是个穷教书匠,蒙诸位赐一糊口之职,我倒该多谢诸位思想民主,海量招贤!”把当时用于嫌疑政治犯的“民主”“进步”之类词语反扣过去,弄得大人先生们哭笑不得。

    曹弗芝大吼一声:“开宴!”

    酒过数巡,一个腰大膀粗的县参议员挺了挺身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了:“杨先生,近闻贵校信仰马列者甚多,今日见面,觉得先生真像个马列信徒,列宁是个秃头,先生前额头发也很稀少啊。”说得得意洋洋。在座诸位笑过之后,一个个都直盯着杨奚勤,看他如何回应。

    杨奚勤笑了笑说:“先生,蒋主席头发全秃,也是马列信徒?在座诸位也有头发少的,也应该是啰。如此推论,天下秃顶者都是共产党人,恐怕监狱之中早就装不下了吧!”

    自以为得计的参议员哑口无言,脸红得像猪肝,尴尬地低下了头。特务头子设计的鸿门宴毫无所得。杨校长舌战群丑的故事却传扬四方。

    1948年2月,上川东第七工委在岳池成立,杨奚勤任工委委员。工委书记徐庶声隐蔽在尚用中学任教。

    在这期间,川东临工委安排复旦大学毕业后在邻水农村一所中学教书的地下党员张成勋(张正祥)转到华蓥山区工作。他辗转到了组织上要他去的地方,就是岳池县罗渡溪乡尚用中学,事先没想到,与他接头的是复旦同学杨奚勤。张成勋接受杨奚勤的建议,改名张良学,在这里当一个班的国文教师,课不多,实际职务是地下交通员。他来往于上川东地区工委所在的广安县、上川东第七工委所在地尚用中学、上川东第七工委的一个联络点岳池县裕民乡之间,进行联络。杨奚勤布置工作非常细致周密,把两地的环境、哪里拐弯、再数几根电线杆、什么样的房子、怎样叫门、什么联络口号,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还嘱咐,遇到几种可能的意外情况,应该怎样处理……

    本来,1948年1、2月间下川东奉节、巫溪边境和上川东大竹、达县边境两次小规模武装起义受挫之后,川东临工委作了检讨,已经认识到发动武装起义的条件还不成熟。可是,这年4月以后,由于川东临工委委员、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等相继被捕叛变,牵连越来越广,川东到处阴风飕飕。重庆行辕派出特务到川东各地抓人甚急,7月4日到广安逮捕了上川东地区工委一个委员,此人被捕后也叛变了,出卖了一些同志。岳池等地也连续发生了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被捕的事件。华蓥山周围各县地下组织受到严重威胁。川东临工委眼看大量组织已被破坏或已经暴露,难以隐蔽,决定破釜沉舟,武装自卫。

    川东临工委书记王璞到杨奚勤所在的岳池罗渡溪乡,召开上川东几个工委的紧急会议。杨奚勤作为第七工委委员参加了。王璞提出,在紧急情况下,应当立即发动华蓥山周围几个县的联合大起义。他说:敌人逼在眼前,不起义就会束手待毙,只有武装自卫才是上策。广安代市、观阁一带基础较好,可以在这一带首先发动,其他地方听到打响就都行动起来。他说,要像放鞭炮似的在许多县打响起义的枪声,使敌人惊慌失措,然后把各地人民武装力量汇合起来建立游击根据地。本来,还是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太冒进了。经过讨论,得到共识,决定打出“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旗号,发动起义。

    王璞派杨奚勤到广安三溪乡召开紧急会议,向领导广安全县工作的上川东第五工委传达华蓥山周围各县提前联合大起义的计划,并且就在那里参加武装起义。

    杨奚勤刚刚新婚三天,就告别妻子到广安去了。他的妻子后来回忆:

    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在月光下,渠江两岸山色朦胧,江岸沙滩上,我俩缓缓而行,他向我告别:“光国,今天的离别,可能是暂别,也可能是永别。”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闹革命是免不了流血的。只要我们为四万万同胞获得了自由、幸福,牺牲自己也是值得的。”我站立不住,靠到他身上,眼泪涌流,湿了奚勤的胸襟。我忍着悲痛说:“勤哥,你去吧!我就是一辈子做孤灯独夜人,也决不阻拦你投身革命!勤哥,我等着你,等着你啊!”他轻轻地抚摩着我的头发,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低头沉思。忽然抬起头来,用信任的目光看着我,温和地说:“你回家后,照我刚才讲的去动员我父亲,把田产卖掉,支援起义。”他就这样连夜上路了。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他……

    他父亲信任他,果然把一百二十担田卖了,把钱全部交给地下组织。许多同志在他的带动下,也积极募捐,购买枪支弹药。尚用中学许多师生也到伏龙乡,投入武装起义的洪流。

    杨奚勤抛弃新婚燕尔之乐毅然参加武装起义和动员父亲卖田支援起义的精神,感动了很多人。乡长张蜀俊的妻子本来不愿意他参加起义,这时候也不再拉他的后腿。石龙乡一百多人的游击队迅速组织起来。

    杨奚勤在广安同那里的同志一起发动起义。因广安代市游击队一个副队长擅自行动暴露,反动政权的镇公所有了戒备,上川东第五工委委员谈剑啸(过去曾在广安工作,抗战胜利后红岩派他回到这里来清理地下组织)率领的准备起义的队伍(宋廉嗣从大竹张家场转移到广安县境后,也在这个队伍里)只好转移隐蔽。杨奚勤回到岳池县境,到石龙乡领导起义,策应广安代市、观阁的起义队伍。

    在这以前,7月初的一天,刚放暑假,川东临工委在罗渡溪召开紧急会议以后,杨奚勤就派张成勋到渠江东岸华蓥山脚的石龙乡(现名伏龙乡)任特支书记,在这一带建立一支游击队。“你先到那里打开局面,到一定时候我也搬到你那里,同你一起干!”杨奚勤把他安排在这个乡的乡公所,以乡长张蜀俊的弟弟张蜀伦(共产党员)的同学的名义住下。

    经过一个多月准备,附近各个乡镇都有了民主革命力量,石龙乡乡长张蜀俊由他弟弟介绍加入地下党。乡公所几十支长短枪和两挺轻机枪也就被地下党掌握了。华蓥山上官逼民反的一支草莽队伍也被改造成为游击队。

    8月17日,杨奚勤和张成勋一起,冒着生命危险,赤手空拳到附近的华蓥乡,拜会当地实力人物袍哥“谭大爷”,想要争取他的几十条枪入伙。袍哥的卫队荷枪实弹,戒备森严,他们坦然对待。经过谈判,“谭大爷”表示:若有战变,严守中立,不参加起义,也决不危害起义队伍。虽未达到原先的目的,但解除了起义时的一个后顾之忧。

    8月22日,石龙起义的号角响了。在石龙乡中心小学的操场上,杨奚勤代表上级宣布华蓥山起义部队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第七支队成立。他担任政委,原石龙乡乡长张蜀俊任支队长,上川东工委书记徐庶声任参谋长。他们当即带领起义队伍到石龙乡粮仓和一些恶霸地主的院子,打开粮仓,四处鸣锣,通知周围贫苦农民前来分粮。粮仓门口,人如潮涌。人们兴高采烈,很快分掉黄谷一千多担。路上农民络绎不绝,背着挑着黄灿灿的谷子,喜笑颜开地议论:华蓥山天亮了!蒋介石要垮台了!我们有望头了!

    三百多游击队员和上千农民举行誓师大会。杨奚勤热情洋溢的讲话激动人心,他讲了全国形势,号召游击队员奋勇战斗,保卫群众,保卫家乡,配合解放全中国的人民战争。号召受苦受难的农民团结起来,抗丁,抗粮,抗捐,支援游击队。游击队员和众乡亲齐声高呼:“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这支游击队有二百多支步枪,三十几支手枪,十几支冲锋枪,两挺机关枪。起义的声威震慑了附近作恶多端的乡长保长,土豪劣绅。华蓥镇上平日威风凛凛的乡长,吓得魂不附体,在理发店才剃了半边脑壳,立即仓皇逃走,钻进碉堡。岳池县城的官吏更是惶惶不安,县长出马带了两个警察中队,到华蓥山阻击起义队伍。国民党县党部书记立即跑到重庆绥靖公署告急,要求派兵清剿。县城周围连夜修筑防御工事。

    第七支队司令部决定,把队伍先拉上华蓥山整训,进行国内形势、游击队任务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教育,研究作战方案。他们决定,整训之后,把队伍拉下山,绕大圈子壮大声势,南下与合川县境的起义队伍汇合,然后再回华蓥山。杨奚勤派张成勋先到合川古城乡会见刘石泉,通知他快带武工队来会师。顺路回重庆动员一些干部带一些物资上山。(张成勋到重庆后遭到特务追捕,脱险后未能转回岳池。他转到垫江,上川东第一工委委员、复旦同学陈以文正在那里开辟工作,安排他在周嘉区一带从事地下活动。)

    第七支队下山后经过几次战斗,缴获了一些武器,汇合了刘石泉带领的游击队,队伍扩大到四百多人,于8月27日晚到达岳池、武胜交界的水洞湾。

    次日下午,队伍集中在一个院子里,听杨奚勤作攻打附近的黑耳场(乐善场)收缴乡公所枪支的战前动员。即将出发的时候,突然发现“内二警”(内务部第二警察总队)占领了附近的斑竹园高地和两处山梁,先头部队已经离这个院子只有五十来米。第七支队已在敌人包围之中。杨奚勤果断决定:派突击队冲出院子大门,发起猛攻,来个中心开花;接着,部分队伍分两路冲出院子,攻占两边高地,掩护突围;然后以冲锋号为信号,全体转移,到另一个寨子集中。

    突击队的几个神枪手先把墙外五十米处敌人的机枪手击毙,冲出大门;其余队伍随即冲了出来。敌军居高临下扫射阻击,冲出去的队伍被压在坡下,抬不起头。这时候,身先士卒冲出去的杨奚勤看到这种不利情况,立即从身旁战士手中接过一支冲锋枪,不顾危险,抬起头来向斑竹园高地一阵猛烈扫射。队伍趁机冲了上去,夺回了这个制高点。不幸,杨奚勤抬头猛射的时候,被敌人机枪射中,鲜血涌流,倒在血泊中,结束了28岁的生命。战斗激烈,徐庶声、刘石泉无法善后,只好忍着悲痛,取下他手中仍在紧握的冲锋枪,指挥部队冲出重围。“内二警”被游击队的猛冲猛打震慑住了,听见游击队的冲锋号响,害怕被包围,趁天黑撤回武胜县城。

    黑耳场反动乡政府派人把杨奚勤的遗体抬回去,示众三天。两位贫苦农民冒着生命危险,趁天黑把遗体掩埋起来。

    第七支队分头突围后,未能按照原计划集中,分散活动。后来其中一部分又上华蓥山坚持游击战,在极度艰苦的环境中一直坚持到1949年春天。

    刘石泉后来被捕关押在歌乐山渣滓洞监狱,在1949年11月27日大屠杀中牺牲。

    华蓥山区各地“民主联军”联合起义之后,反动军警在这一带大肆逮捕屠杀游击队员和人民群众,总数在千人以上。被捕的许多人被囚禁在渣滓洞监狱,多数在重庆解放前夕殉难。

    1957年9月,杨奚勤的故乡武胜县的中共县委,把杨奚勤的忠骨移葬在武胜东山烈士陵园。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6-11-29
歌乐山留下千古遗恨


    1949年8月,钱瑛在武汉派人回重庆,向川东、川康两个特委讲解形势,并提出:为迎接解放,要求重庆地下党做好护厂护校工作,加强调查研究,重视上层统战工作,并设法营救关在歌乐山渣滓洞、白公馆监狱的同志。

    从反动统治者内部传出消息说,一些情节较轻的人可以“取保释放”。实际上是要用黄金“赎买”。廖伯康得知这一信息,就通过青年民主社的胡克林、冯克熙等人联络,由民盟的张澜主持,范朴斋、鲜英、梁漱溟、潘大逵等赞助,从各方筹集黄金,以4两黄金释放一人的条件,保释了28位同志出狱。但是这样做很慢,二百来位同志还在极度危险之中。

    蒋介石向毛人凤下达密令:“清理积案,准备处理。”他们决计在覆亡之前对关押在渣滓洞、白公馆监狱里的共产党员、进步青年和爱国民主人士进行大屠杀。

    11月21日,同狱中有秘密联系的党员况淑华急冲冲地找到沙磁区地下党负责人刘康,把一封署名“吉祥”的密信交给了他。“吉祥”是渣滓洞女牢内的胡其芬的化名,信是由狱中同志争取过来的一个看守人员黄茂才(化名为“蓝先生”)⑩带出来的。密信说:“盼望一定将你们的准备(武装劫狱计划)以及要我们在狱中进行的事项详细告知。”信中通报,11月14日,江竹筠(江姐)、陈以文、齐亮等一大批同志又被被害。“死亡的阴影正笼罩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信中还提供了渣滓洞的地理环境,设想了营救办法。

    刘康向廖伯康通报了情况,立即准备劫狱。一方面策动重庆市第10区区长兼“反共保民军”团长陈秉国到一定时机率部袭击渣滓洞;一方面设法联系北碚管理局局长卢子英,希望由他掌握的武装掩护出狱的难友们经过中梁山撤往北碚。

    刘康当时不知道抗战期间南方局和地下党早就曾同卢子英有密切关系。他派负责北碚地区工作的刘惠春试探联络卢子英。刘惠春说:“我一个年轻女娃子去,恐怕不行。你是否另派个有经验的男同志去,我可以协助他。”

    刘康想到住在重庆大学的王烈。王烈是武汉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1948年在武大参加民青,1949年4月来到重庆。刘康了解到王烈的情况,发展他参加地下党。

    刘康找到王烈,对他说:“现在派你做一件重要的、困难的、而且危险的工作。现在解放大军已经逼近,为了配合解放军解放重庆,要争取北碚管理局局长卢子英帮助我们。”抢救渣滓洞、白公馆同志的事情,刘康考虑到需要严格保密,没有明说,只是提出:如果我们的人撤到北碚地区时,要求卢子英提供掩护和物资上的支持。

    “你有一定的社会经验,有相貌堂堂的仪表,是做这项工作的合适人选。我还派负责北碚地区工作的党员刘惠春协助你,她熟悉那里的情况。”

    王烈点了点头,表示有信心。

    “这可是件危险的工作,”刘康再次强调说,“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如果出了事,只能由你一个人承担,绝对不能使别人受到牵连。”

    “这些我知道。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王烈11月24日到北碚,经过谈判,与卢子英达成协议。

    同时,廖伯康这边的同志们也着手组织劫狱的力量。

    首先,调育才中学教导主任、地下党员张再为到渣滓洞附近的井口乡,开了一家卖油盐酱醋的杂货店利达油蜡馆。以此为据点,调集一些华蓥山的同志来,秘密筹集枪支,准备在这里建立一支武装。此外,巴县的地下党员在歌乐山后面的白市驿也发展了武装力量。廖伯康还决定在敌人内部进行策反。当时驻守在歌乐山的是国民党内政部第二警察总队(“内二警”)下属的部队。廖伯康了解到,早在1946年,香港党组织曾通过胡子昂做“内二警”总队长彭斌的工作,遭到彭斌断然拒绝。重新打彭的主意,成功希望极微。念头转到“内二警”总队的下属,特别是驻守歌乐山的人身上。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新青社员的名字——张恒,心里顿时亮堂起来。张恒的哥哥是国民党军队的少将,他能不能帮助我们呢?

    廖伯康找到张恒,说明意图。张恒说,他哥哥对形势有一定的认识,可以帮忙。张恒立即走访他哥哥。不枉此行,这位军官的哥哥认识驻守歌乐山“内二警”的一个姓熊的连长,并答应去会会这位熊连长。

    “解放军大军压境,重庆解放在即,国民党江山不保。你能不能帮助共产党做些事?解放后共产党会领你的情的。”

    “你这话有道理。我也想给自己留点后路。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熊连长有些困惑。

    “白公馆、渣滓洞关着许多反对蒋介石政府的人士。毛人凤已经下令杀害他们了。你能带领你的队伍劫狱,救出他们,就是一大功。”

    “劫狱恐怕不行,我的兵力有限,”熊连长思索了一阵。“解放军入城之际,枪声大作,守军准备逃跑的时候,我可以命令部下反戈一击,掩护出狱的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事情到此为止,也只能如此。

    渣滓洞附近有个小煤窑,煤窑老板在渣滓洞前开了个煤店。地下党有人和这个店老板认识,就介绍一位新青社员到煤店当伙计,以称煤和记帐为掩护,观察渣滓洞的动静。

    地下党安插在渣滓洞内以当兵为掩护的同志,画了渣滓洞部分位置的示意图送了出来。渣滓洞距离沙磁区很近。沙磁区各个学校地下党员、新青社员、民青盟员和积极分子的力量都比较强,关键时刻是可靠的后盾。11月上旬,地下组织还在沙磁区的学校、工厂建立了地区联防队,拥有80多支枪。

    廖伯康和刘康取得密切联系,协调各方的关系,交换情报,一旦歌乐山的战斗打响,他们将集中所有力量,来完成这项极为重要、又极为艰巨的任务。

    准备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着。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落实。但是,来不及了。敌人在11月27日下毒手了。得到狱中带出的密信以后只有6天时间,在军警宪特密布的环境里,要秘密组成一支有足够能力的武装劫狱力量,及时集中起来,而且要有各有关方面密切配合,6天之内是做不到的。

    在11月27-28日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二百来名革命志士倒在血泊中,一把大火把他们的尸体连同渣滓洞这个魔窟烧成焦炭。28日凌晨刘康发现渣滓洞方向火光冲天,意识到一切都太晚了。营救工作未能完成,在歌乐山留下千古遗恨。

    重庆解放前夕,育才学校师生从《群众》杂志上看到新中国国旗的图样,就照样秘密缝制了一面,准备迎接解放。

    11月30日上午,解放重庆的战斗还在进行之中,育才学校师生高举这面五星红旗,到抗战胜利纪念碑(后来改建为解放碑),把她高高升起。重庆市飘扬起来第一面五星红旗。

    在烈火中得到永生的烈士们有知,也会为之欢笑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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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重庆解放后,当时担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的邓小平批准,按照金妈妈母子变卖家产的价格,折合成人民币,开具中国人民银行的支票,送给金妈妈。金妈妈不肯接受,说:“我的儿子王朴把生命都献出了,如果我有一点收回这笔钱的念头,岂不玷污了他的灵魂!”重庆市委坚持要她收下,她就把这笔巨款捐献为发展重庆妇女儿童福利事业的基金。

      ②褚群是江苏徐州人,抗战初期参加陶行知支持的在各地宣传抗日的新安旅行团,随团到了重庆。她也是由南方局青年组动员到王朴创办的学校来工作的。在这里与王朴相爱,1946年春结婚。

      ③即使后来王朴被杀害后,也没有危及这个学校的存在。金妈妈和校董会尽力设法维护,特务始终不知道这个学校与地下党北区工委的关系。当地乡亲们也不知道王朴已经牺牲。报纸上发表的消息,把王朴错为“王仆”,金妈妈就对大家说:被“处决”的王仆不是我的儿子王朴。

      ④11月27日大屠杀那天夜里冒死突围冲出牢笼的罗广斌,执行难友们的嘱托,脱险后每天晚上趴在地铺上奋笔疾书,追记整理狱中难友们的叙述和讨论的结果,写出来一份三万多字的《重庆党组织破坏经过和狱中情况的报告》。分为七部分,现存:1,案情发展,2,叛徒群像,3,狱中情形,4,脱险人物(大部分),7,狱中意见。第5、6部分已遗失,从上下文看,可能是:烈士典型;特务屠手。其中饱含着多少烈士的血泪!

      ⑤在小说《红岩》、歌剧《江姐》里,”绣红旗“的情节,是在渣滓洞女牢中发生的,那是艺术虚构。

      ⑥川东临工委由五人组成,后来书记王璞、委员彭咏梧在武装起义中牺牲,委员刘国定、副书记涂孝文被捕叛变,委员萧泽宽一人硕果仅存。

      ⑦马秀英是马识途的妹妹,原四川大学学生,民协成员,因爱慕齐亮,1947年夏天从成都到重庆,也在王朴创办的学校里工作,参加了地下党,决心与齐亮一起做一个“职业革命家”,这时候也从重庆回到成都隐蔽。

      ⑧马识途和罗广斌也是西南联大同学,曾一起工作。重庆地下组织遭到大破坏以后,马识途路过重庆,曾与他一起到成都,想安排他到川西农村隐蔽。他还没有来得及下乡,重庆的特务便从他哥哥、蒋军兵团司令罗广文那里探知成都他家的地址,追到成都把他抓走了,作为“要犯”关在白公馆监狱。是歌乐山监狱少数幸存者之一,小说《红岩》的主要作者。“文化大革命”期间被迫害致死。

      ⑨陈以文下乡前,曾委托在重庆大学读书的女友宋廉嗣收转他父亲的来信。这时候,由于宋廉嗣的一位同班好友“失踪”,宋廉嗣处境险恶。经沙磁区学生运动特支书记刘国鋕安排,宋廉嗣离开重庆转移到川东农村。同学们以为宋廉嗣也“失踪”了,便向反动当局提出抗议,反击对学生的迫害,一时成为社会瞩目的“宋廉嗣事件”。反动当局为此大伤脑筋。陈以文的父亲不知道宋廉嗣已经离开重庆,恰在这时候寄来一封要她代转的信。反动当局以为抓住了把柄,没收了这封信公布出来,说是共产党的联络信。于是,把陈以文的父亲抓来投入监牢。

      全国解放后,宋廉嗣曾任化工部一个设计院的党委书记。1957年“反右派”运动中,这个设计院没有划一个“右派”。1959年,她受到批判,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1962年平反。以后病倒,渐成“老痴”。

      ⑩黄茂才出生在四川自贡市一个佃农家,被抓壮丁进了蒋军部队。1948年5月被调到歌乐山渣滓洞监狱当看守。他常在各囚室走动,发现被关押的大都是有文化有品德的好人,并非所长说的可怕的罪犯,渐渐对他们发生好感。女牢的曾紫霞托他带信出去,他答应了。解放军逼近重庆的时候,他被列入遣散人员名单。11月19日,他与一些囚徒告别的时候,胡其芬托他带最后一封信。第二天,他把信送到沙坪坝一个地下党联络员况淑华手里。信中说到,要留送信的“蓝先生”吃住,以便营救时联系带路。况只是个联络员,没有当即表示留他,因为需要刘康决定。他以为不相信他或看不起他,当天就回老家去了。刘康要找他,已经找不到了。1951年,他被误认为也曾参与大屠杀,判无期徒刑,后来改为十五年。到1988年,找到曾紫霞等作证,才被宣告无罪。后来任自贡市政协委员。


转者按:看样子作者跟有关人士很熟啊,很想知道他/她是谁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小美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6-11-29
引用第3楼岁寒2006-11-29 09:19发表的“”:
谁说以文不英雄

转者按:大家看一下橘红色字体的那部分,这位上川东的干部会是谁呢?去香港见钱瑛的上川东干部只有邓照明,而邓当时也的确没有参加过大竹山后区的那场战斗,他为什么要这么评价陈以文呢?而从他写的《巴渝鸿爪》看,他对陈以文和宋廉嗣的印象应该是不错的啊!
小美,请你特别注意一下关于《中国学生导报》的那部分,里面提到了邓平回忆的关于江姐的一个细节。
    
.......


这位领导应该是邓照明. 他在48年12月31日写给钱瑛的报告里有提到. 他写的比这里引的要多. 当时他也不一定对所有问题都了解的, 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只听了片面之词. 说实话, 偶觉得<红岩儿女>的系列文章有些地方是否有些偏颇? 不过不做评论了, 因为我们也不了解.

顺问: 你见邓平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是否认识江姐? 如果没有, 能否找机会问问?
节节青挺立
叶叶翠昂生
离线岁寒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6-11-29
引用第7楼小美2006-11-29 10:27发表的“”:
这位领导应该是邓照明. 他在48年12月31日写给钱瑛的报告里有提到. 他写的比这里引的要多. 当时他也不一定对所有问题都了解的, 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只听了片面之词. 说实话, 偶觉得<红岩儿女>的系列文章有些地方是否有些偏颇? 不过不做评论了, 因为我们也不了解.
顺问: 你见邓平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是否认识江姐? 如果没有, 能否找机会问问?

MS没问过江姐的事,我记不太清了,但彭他是提到的,而且绝对是认识的。
邓给钱的报告你看过?在哪里看的?关于陈的这段历史,我想历史见证人的话应该比较可信,我暑假见胡正兴老人,他特地为陈辨诬来着。实际上,陈的不被宣传,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按预定计划,岁寒只能把大家送到这里,她还要连夜赶回她的岁寒书屋去。大家跟她握手话别后下车,目送着她独自一人驾车返回……”
离线小美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6-11-29
我是在《华蓥山游击队》里读到的。
节节青挺立
叶叶翠昂生
离线红旗飘飘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12-21
实际上,陈的不被宣传,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这句很耐人寻味,其实人无完人,我们所看到的渣滓洞。白公馆中牺牲的英烈,其实有许多是因当时的政治需要而“光辉化”了!
红旗漫卷西风烈.
浩气长存志青云
离线人欢马叫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23-10-17
很感动,这些烈士大多数都当过教师,多才多艺,深入农村干革命也毫不含糊
-------------只是,起义失败是否也因为缺少军事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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