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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秋莎 2014-06-01 20:24

【原创】歌乐夜话·萝卜

萝卜

    “我们画画儿吧。”森森说,“我有半支红蓝铅笔。”
    “我们连一张纸都没有啊。”贵贵有点儿难过。
    “我们有大地。”森森说,“画在哪儿都好!”
    贵贵笑了,细细的小辫子晃来晃去,好像两片萝卜叶子似的。

    森森和贵贵在大地上画画。大地有黝黑的泥土、金黄的秋草,还有殷红的岩石。
    “大地好温暖。”贵贵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身边的岩石。
    “因为地下有野火在烧。”森森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妈妈对我说过。”
    贵贵相信森森。因为森森和妈妈一起去过山的外面,因为森森什么都知道。
    “那,我们就画太阳吧,太阳和火一样温暖。”
    森森画太阳,森森爱太阳。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萝卜,但只要多晒晒太阳,他照样能长成一棵高高的树,长成一片青青的森林。森森的爸爸是这样说的。

    “山神奶奶和我讲过一个故事。”贵贵歪着小脑袋,看森森在太阳下面画一片青青的森林,“青青的森林其实是个叔叔。后来,叔叔到北方去了。有个阿姨就代替他站在这里,迎着风,迎着雨……”
    “为什么?”
    “因为她爱他呀。就像妈妈爱爸爸。”
    森森相信贵贵。尽管爸爸妈妈都说没有鬼神。尽管森森从未见过山神奶奶。但是贵贵从山神奶奶那里听来的故事,都那么好,那么美,那么真。
    也许,贵贵就是山神奶奶的孙女儿吧。森森这样想。
    贵贵讲过茂密的青林,讲过灿烂的紫霞,讲过洁白的云帆,还讲过两朵小小的花儿。贵贵一边讲,森森一边画。画在黝黑的泥土上,画在金黄的秋草上,画在殷红的岩石上。

    “森森,再画一画咱们俩吧。”
    “你看,这不是嘛?”森森指了指他画的森林。
    “那是大树,大树和萝卜可不一样。”贵贵有点儿纳闷。
    “将来咱们俩就能长成大树了。像爸爸妈妈那样的大树,像叔叔阿姨那样的大树。”
    “咱们的山里有多少树啊,就连山神奶奶也数不清。”贵贵站起身来,出神地望着郁郁葱葱的群山,“山外一定有更多的树吧?爸爸说过,哥哥姐姐就在山外面。”

    森森没有回答。
    森森也有哥哥姐姐,从未谋面的哥哥姐姐,就在他从未去过的山外面。
    妈妈和森森讲哥哥姐姐,讲哥哥姐姐已经长成了小树,将来会长成和爸爸妈妈一样的大树。所以,森森也要快些长啊。森森忘不了妈妈说话时的模样,多么温柔。
    爸爸和森森讲山外面,讲歌乐山外还有广袤的平原,还有长白山、贺兰山、太行山。所以,森森也要快些长啊,长大了好去看一看这古老的土地。森森忘不了爸爸教他唱《在太行山上》时的模样,多么庄重。
    初秋的山风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从森森和贵贵从未见过的远方飞过来。森森转过脸来看着贵贵。在昏黄的暮色中,贵贵那两条细细的小辫子轻轻飘了起来,好像两只柔弱的翅膀,要带着她飞走了。
    贵贵要飞回山神奶奶那里去么?森森的心在颤抖,他才九岁。
    “天晚了,森森,咱们回去吧。”

    迎面而来的,是松林坡的凉爽的风。这天夜里,森森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他梦见玩捉迷藏,人们都在找他和贵贵。他很快就被找到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贵贵藏在了哪里,谁也不能找到她。恍惚间,森森看见了她那两条细细的小辫子,在山间悠悠地飘。于是他心里明白:她是真的回到山神奶奶那里去了。
    他还梦见了他从未见过的船,他坐在船上,唱着一支他从未听过的歌。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作者注:
1、森森是宋振中的小名。
2、据宋振中的姐姐回忆,他们的父亲生前最爱唱《在太行山上》。
2、解放以后,人们总共只找到了杨拯贵的一缕黑发,无人知道她的遗体去了哪儿。


岁寒 2014-06-01 21:22
森森,贵贵,节日快乐!

保卫祖国 2014-06-02 10:33
森森,贵贵,天堂里永远快乐。

喀秋莎 2014-06-02 12:39
作者的话:

昨天是六一儿童节,为森森和贵贵写了这一篇。
森森,哥哥姐姐们见过他入狱前的模样,也见过他入殓时的模样。他留下了一张襁褓中的照片,留下了小难友李碧涛和大难友胡春浦的记忆,留下了许多故事。
可是没有人见过贵贵,她没有留下照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留在活人的记忆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简直,就是个传说中的女孩子。芳芳对我说,觉得这女孩子是个仙女,误打误撞地来到了人间。
森森是人间的,贵贵是天上的。
所以,在我的故事中,贵贵能够活灵活现地对森森讲“山神奶奶”,讲青林(李青林)、紫霞(曾紫霞)、云帆(张学云)、两朵小花(卓娅和苏菲娅)……仿佛是歌乐山有灵,将这些人、这些事讲给了贵贵听,贵贵再讲给森森听。
森森梦见了未来的死亡与新生,梦见的都是人间。即使在梦中,他都不知道他的小伙伴去了哪里。
贵贵与歌乐山化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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