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9.21 这些天想了很多事情。主义和理想是死的,随时都可能被辜负、涂脂抹粉、狐假虎威,乃至腐坏。——但青春和热血是活过的、真挚的。只要愿意,总有人记得的。 2013.10.2 我将来总会追上你的年龄,可是你却再也追不上我的年龄了。 2013.10.4 Many have shared 'him' from you. No one knows 'him' but you... 2013.10.6 写别人的爱,其实容易。写自己的爱,何止是难。这一篇文或是这一首诗,怕是要再拖欠许多年了。 2013.10.19 突发奇想:《小路》这首歌,可以用来表示一种想要穿越的情绪,“小路”可比喻在现实中永远不会开启的时空之路,“爱人”可比喻在你出生很久以前就已捐躯的那个人…… 2013.10.27 童稚时,我希望你死而有知,想让你知道今天有多么好。少年时,我希望你死而无知,不想让你知道今天有多么不好。青年时,我开始明白:今天好也罢,今天不好也罢,死而有知也罢,死而无知也罢,你的心灵都远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 2013.10.28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2013.10.28 “该替他高兴,他是尽节。从此再也没有艰难。” 2013.10.28 你念过书,你唱过歌,你演过剧,你打过架,你办过报,你写过文,你坐过牢,你受过刑,你绣过旗,你说过等到胜利就恋爱,你没有等到。 2013.10.28 当我还在作文中唤你叔叔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在爱着你。如今我能够唤你兄长,却开始惆怅时光似水:将来总会有那一天,我只能像看着儿孙一样看着你。 2013.10.28 今天所见的一切:天空、云朵、太阳、杨树、房屋、道路、灯光……都蒙着苍白与昏黄交织的色调,简直……像是一个六十多年前的故事…… 2013.11.5 两个人最后的镜头。一个是倔强地站着,怎么都不倒,怎么都不倒。另一个是扯着嗓子吼着诗,是第一首诗,也是最后一首诗。镜头要展现的,到底是他们的生命,而非紧随其后的死亡。死亡并不存在! 2013.11.6 小哥哥是理想的起点,可我不是理想的终点,我是一座低矮的里程碑。 2013.11.2 长久以来,官方惯于将英雄画成一棵铁树,供人瞻仰和敬畏。然而,在亲人、友人和爱人的回忆中,那铁的枝干上,其实有着碧翠的叶、芬芳的花。几十年过去,似乎什么都不剩下了,除了铁的枝干——时而被涂上粗暴的口号;时而被蒙上厚厚的尘土;时而被涂脂抹粉、披金戴银,插上艳俗矫情的假叶与假花……可是,谁要是望着那铁的枝干,谁就会知道,有过活生生的纯洁的叶,有过活生生的纯洁的花。谁要是愿意,它们随时都可以在谁的心里盛开起来。 2013.12.13 最初好像是一尊雕塑,然后好像是一个榜样,再然后好像是一个叔叔,如今终于是亲爱的兄长…… 2013.12.18 台阶,灯光,黄葛树,野猫溪,报纸好像鸟儿飞向四方,多少年后有一个陌生的姑娘。就写到这儿吧。生命长在,青春长在。 2013.12.20 小时候在诗里写英雄,写他们来得及做的事情。如今还在诗里写英雄,写他们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2014.3.12 在你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从恬静的野猫溪,到汹涌的嘉陵江,到静穆的歌乐山,还有那一片青林碧草的大坪。纵然不能改变历史,纵然甚至不能拍一拍肩膀说一说话,总还能够遇见一个眼神,报以一个微笑,趁着我还比你更加青春年少的时候,然后就得到了安宁得到了慰藉和勇气。 2014.3.29 我说过:“写别人的爱,其实容易。写自己的爱,何止是难。”后来终于有了两首小诗,却愈发知道这远远不够。我要写你的全部生活、梦想、斗争和爱恋,写出的不是一棵冰冷的铁树,而是挺拔的枝干、茂密的树叶、芬芳的花朵,还有本该丰硕的果实。时间等一等我,让我能写出来,在我活到你的年龄之前。 2014.3.30 牛虻也是这样:中了多少枪都不倒,都不死。我爱的文学形象,和我爱的历史人物,总有一些地方是相似的。 2014.3.30 寒梅成香,激流成河。出自香河,化入歌乐。高林为歌,清风为乐。愿与共守,万家灯火。 2014.3.31 除去你在燕赵故乡度过的最初五年,你这短短的一生,就是一部逆长江而上的跋涉史。几十年后,我坐火车从高架桥上俯视长江,茫茫水汽一直升腾到天上。长江,长江,长江…… 2014.4.1 “也有老母亲,也有心上人,也有生死情,也有离别恨,进山就爱山长青,行路最恨路不平,染尽热血含笑去,高山流水猎人魂。” 2014.4.27 我梦见你老了,真好。 2014.5.11 想起写给你的两首诗,其实又不是写你的,一首写你的同伴,一首写你的母亲。什么时候,我能好好地只写一写你。又想起蒋一苇的那么多照片,从孩提时代到耄耋之年,当初不过是半个小时的阴差阳错,竟就是两个朋友的两种人生。 2014.5.11 永远是光荣的“不常来的客”! 2014.5.21 一直以来都说你二十六岁,其实你压根就没到二十六岁是不是,永远差一个多月。 2014.5.29 有一首罕见的苏联歌曲《夏伯阳还活着》,唱的是一个男孩子看完电影《夏伯阳》后哭了,他不相信牺牲,幻想着夏伯阳渡过乌拉尔河,重新跃上战马冲锋陷阵,战斗至今。听罢,神思恍惚,倒不是为了夏伯阳,而是为了那个男孩子。六七十年前,在长江之滨,也有这么一个男孩子。 2014.8.31 窗外钉着钉子,上面挂着一柄拖把。看着,看着,仿佛自己身在1948年的春天。 2014.8.31 八十年后,我来到了你居住过的城市,空气多么澄净,树多么高。我会好好地端详那些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看看他们哪一个的模样与你相似。八十年很长,像一辈子。八十年很短,像一瞬间。 2014.8.31 以前想过,你那短短的一生,就是一部沿长江而上的跋涉史。假如你一直活着,也许会成为一名地质工作者,也许会继续溯源长江,一直走到高高的唐古拉山。然后你会转过身来,向东眺望青春岁月奔波的记忆,你的眼睛好像天空般澄澈,望见的一定是傅抱石、关山月笔下的江山如此多娇。 2014.9.1 后来,小男孩搬走了,改名了,长大了……再后来,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新名字。可他童年的师友们,并不知道那青春不朽的英雄的名字就是他。他们会回想起那倔强和热情的男孩子,会想象着他去了哪一座城市,做了怎样的工作,娶了怎样的姑娘,养了怎样的孩子,并且,幻想着在年老的哪一天,还能再遇见他。后来,他童年时的师友们,一边怀着崇高的敬意,教孩子们学习坚贞勇敢的著名英雄;一边怀着真挚的温情,给孩子们讲述自己早年间活泼可爱的小朋友。——那都是他,那都是他。 2014.9.22 你的灵魂站在歌乐山上,而你的气息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一座座地回访你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就在那些城市里,你重新出生,重新长大,重新成为和你当初一样倔强的男孩子,哪怕这已经是六十年七十年八十年以后的事情。在那些男孩子中至少有一个,今年该十二岁了。 2014,9.29 你,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放学后背着书包,一直跑到江边的海关,等待爸爸下班。你听见外国军舰的汽笛声,你看见洋人盘踞的海关楼。孩子,你可知道,八十年后,我听见我们自己的船舶,在长江上从事和平的劳动。我看见我们自己的红旗,在楼顶上凝望亲爱的河山。 2014.9.29 孩子,八十年后,我来到了你少年时生活过的城市,身边环绕着那么多可爱的小男孩和小姑娘,每一个都和你同龄,每一个都倔强、快活、淘气、机灵。每一个都让我想起了你。你是为了他们而活,为了他们而死的。
——截至2014年9月30日,第一个中国烈士纪念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