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音 |
2019-12-07 17:36 |
12岁时写的《嘿！女生》
嘿，女生！
侯宇燕
暑期最酷热的今天，正是游泳的大好时光。京宸附小五一班的杜晶收拾了游泳用具，匆匆去京宸大学西区单元楼找住在那里的刘梨。日头毒辣辣的，杜晶慢慢地在京宸大学的校园里走着。前面，有一群女孩。她认得打头的林迪，那是和她幼儿园同一个班的。忽然，一个攀在路边树上玩耍的男生叫了一声：“林迪，游泳池今天不开放！”
啊？杜晶停下脚步，林迪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向前走去。杜晶想了想，说不定那男孩子是故意对林迪开玩笑的。对，要是上了当，可太可惜了。她又向前走去。一路上，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在往回走，还听到有人纷纷议论游泳池停止开放的事。杜晶想，都走这么多路了，一转眼都快到了，还是再努把力吧。
终于来到了刘梨家。这里位于大学西部，与游泳池的碧水仅一河之隔。杜晶敲敲门，门开了，一个高个儿梳毛盖儿头的女孩站在她面前。杜晶觉得眼熟，细一想，这不是班长郑瑞萍的好朋友，二班的秦彬彬吗？她怎么来了？哦，对了，郑瑞萍就住在刘梨家楼上。
秦彬彬见到杜晶，愣了一下，忙说：“你是谁？”“我，我叫杜晶。”秦彬彬敏感地眼波一动，忙点点头示意请进。杜晶走进厅里。秦彬彬笑盈盈地进了里屋，从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过了好一会儿，杜晶耐不住了，放开胆子走进里屋，只见蓬着头发，睡眼惺忪的刘梨正用一个小铁勺挖着西瓜的红瓤吃，边吃边贪婪地吸吮着西瓜的汁水。秦彬彬站在大立柜前，一蹦一跳地照镜子，可那双大眼睛却不时向后瞟着。
听见开门声，刘梨抬起了头：“是你！你怎么来啦？”杜晶本想说“我都来了好久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刘梨见她不说话，便一抹嘴又痛快地吃起来，连一句“你坐下”之类的话都没说。秦彬彬跑回来跪在沙发上，侧头看着杜晶。
又是“吱吜”一声门响，刘梨的妈妈回来了。“哟！杜晶！快坐！快坐！”刘梨毫无表情，杜晶勉强坐下了。刘梨妈望着她的游泳用具，问：“来游泳？”不等杜晶回答，秦彬彬就说：“今天游泳池不开门！”“那，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杜晶心中一阵气愤，不禁脱口而出。“说了，你也不会信吧！” 秦彬彬斜眼望着她。刘梨妈忙打圆场：“哎！从南边走到这西边也不容易，杜晶也怪辛苦的。干脆小梨陪杜晶到游泳池去看看，开门，就游，不开门，就让小梨带杜晶回来在家里玩玩吧！怎么样？”杜晶含羞地点点头，刘梨却仍旧不抬头。
“别吃了，别吃了!小梨！呆会儿再吃西瓜。先陪杜晶去一趟吧！”刘梨气呼呼地说：“干什么？我再吃几口。”她捧着西瓜慢腾腾地嚼着瓜肉，不时吐出一串瓜子落在杜晶的脚边，但很“巧合”，那瓜子像长了眼睛，就是根本不往秦彬彬那边落。刘梨妈一扭身子走了出去，秦彬彬打开阳台门，轻轻吁口气，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万里无云。”刘梨把瓜皮往桌上一扔，用毛巾擦了一下嘴，走到大立柜前，拿出一条连衣裙来。
啊！杜晶简直呆了。这蓝底连衣裙上，二十四种彩色丝带闪闪发光，连缀成一只光芒四射的孔雀。杜晶不禁叫了一声：“真美！”刘梨一笑，随即把连衣裙往身上一披，昂头漫步向前走，那步调，那神态，都与连衣裙上的孔雀一致，再加上连衣裙发出各种光芒，把她包围起来，真像一个孔雀公主呢。刘梨表演完毕，把连衣裙一脱，挂进了大立柜。
“太美了！” 杜晶失声赞叹。“什么美？”秦彬彬从阳台上走回屋里，问道。“彬彬，这对你是个秘密。不过晚上就能解开。”刘梨打个旋转，咯咯地笑了。杜晶暗想：刘梨为什么不把连衣裙给秦彬彬看呢？这时，刘梨开口了：“彬彬，今天晚上我生日，请你来吃块蛋糕！”“还有谁来？”“班长郑瑞萍呗！”“就俩人？”“还有我爸妈，我弟。”“废话！我说除了我和瑞萍，外人还有谁？”“没了。”“不叫上你这位姐姐了？”秦彬彬望了一眼杜晶，刘梨一把捂住她的嘴，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两个人哈哈大笑。
杜晶心堵烦乱地低下头。她明白了，刘梨不给秦彬彬看连衣裙是因为那连衣裙是生日礼服……一切都不必再说了。她默默地站起来，刘梨穿上凉鞋，一抖头发，“走！到泳池看看去！”她打开大门，秦彬彬跟了出去，杜晶走在最后。
游泳池门口贴上了布告：今日泳池停止开放一天。杜晶低下头拨着衣角，刘梨买了两根冰棍，自己一根，秦彬彬一根，站在布告前亲热地说着话。杜晶低低地说：“我走了。”刘梨“嗯”了一声。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郑瑞萍跑了过来，秦彬彬拉着她的手轻轻说几句话，郑瑞萍爽朗地大笑道：“太好了，干得好！”“瑞萍，什么好？”刘梨问。“嗯，彬彬好！”郑瑞萍看了一眼杜晶。杜晶慢慢走回家去，路经南区一家一楼的窗口，听到了一阵激昂动听的《长江之歌》。她倚在砖墙上听了好一会，心里的郁结才慢慢散开了。
又一个暑假的中午，郑瑞萍、秦彬彬以及一班的几个小个儿女生去找刘梨玩扑克牌。这些小个子女生个个长得像天仙似的，不是这个的嘴巴小巧玲珑，就是那个的眼睛乌黑发亮。她们在班里权威可大啦！刘梨妈准备了点心、西瓜，刘梨打扮得分外漂亮，她斜靠在郑瑞萍身上，嘻嘻哈哈地大笑着。秦彬彬啃了一口西瓜，向她的“搭档”舒荷狡黠地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偷偷一笑。秦彬彬左手拿牌，右手抓起一块香酥点心走到舒荷身后，高叫着：“快吃快吃！”一边把舒荷手里的牌看了个清楚。舒荷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站起身假意退让着，一边也把秦彬彬的牌看了个清楚。郑瑞萍眼一斜，正好全看见了，她推推刘梨，跳起来大叫着冲向秦彬彬，又去挠舒荷的耳朵。刘梨也醒悟过来了，忙和另外几个女生也一起冲了过去。几个人闹成一团，说笑声响亮，传出好远。
闹了一会儿，她们笑着分开了。刘梨一脚把因刚才打闹碰掉的两块西瓜踢出老远，一面“啪啪”地重新洗着牌。她们这才安静了一点儿。洗了一会儿，刘梨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烦躁地说：“哎，呆会儿杜晶还要来找我呢！”“杜晶？”郑瑞萍大眼珠一转，“她来找你干什么？”“是呀。”秦彬彬懒洋洋地往大沙发上一躺，“你们不知道，那次我和刘梨使她多尴尬！这事瑞萍也知道。”“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另外几个人忙感兴趣地追问。秦彬彬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几个人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又惋惜没能看见。“既然杜晶今天还要来，那我们也来逢场作戏，弥补上次没看见怎样？”舒荷的一声叫立刻博得了几个人的热烈赞同。“我来安排角色！”郑瑞萍沉着地分配着，几个人立刻分别坐好。“开始！”郑瑞萍一声令下，几个人顿时又大声说笑起来，声音比刚才还响。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地挤眉弄眼地大笑起来。
刘梨的妈妈慌慌张张地从厨房跑出来，一边数落着：“门都敲了好几下了，也不去开。”几个人互相挤挤眼，又更开心地笑起来。刘梨妈打开门。杜晶脸色灰白地站在门口：“阿姨！”“哟，是杜晶呀！快进来。”杜晶低低地说：“中午到泳池测深水，我和刘梨早就说好了，一起去。”“噢。进来吧。你先和小梨她们去玩会儿，呆会儿小梨打完这轮牌就去。”刘梨妈一转身又进厨房了，杜晶呆呆地站在过道里，脸色更灰白了。
刘梨她们的说话声更响亮了，不时夹杂着低低的“咭咭”的偷笑。杜晶听声也听得出来是谁。她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墙上的挂历，眼里涌上了泪水。
刘梨妈又从厨房里出来拿葱，见杜晶还在过道里站着，不禁一愣：“杜晶，怎么不进屋和小梨她们玩呀？”“我……我就在这儿吧。”“瞧你，这儿连个座儿都没有，就站着呀？快进去吧！”妈妈推着杜晶，杜晶拼命挤着眼，把眼泪挤了下去。妈妈把杜晶推进房间，只见刘梨正躺在秦彬彬怀里，看着牌大笑呢。秦彬彬依在郑瑞萍身边，任郑瑞萍笑着说骂她：“你真讨厌！别人不理你你还偏来凑趣，闹了个没趣吧！”“去你的，难道你好么？”秦彬彬假装生气，扁着嘴又去找舒荷了。
“瞧瞧，又凑趣了不是？真恶心人！”郑瑞萍挤挤眼，好像是打趣地说。“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秦彬彬又拉长了声音，把“狗”字说得最重。杜晶听着她们这些指桑骂槐的话，又看着她们那种小人得志，好像根本就没看见她似的模样，心里更难过了，她尴尬极了，低低叫了声：“刘梨。”“找我？”刘梨眼皮都没动，“啪”地又甩下一张：“老K！”“太好了！”郑瑞萍甩下一张“A”，伸手把“K”拿了过来。“哎呀！坏瑞萍！”刘梨假装生气，趴在郑瑞萍身上轻轻捶她。屋里又是一阵大笑。“刘梨！”杜晶忍不住了，提高声音愤慨地说。“有人叫你呢。”秦彬彬不冷不热地看了刘梨一眼，又甩下一张牌，刘梨趴在郑瑞萍身上慢慢转过了头。“是你呀。”她又坐在沙发上，勾住郑瑞萍的脖子，随便扔下一张牌。“你要不去测深水，我自己去。”“你去吧，去吧。哼！我又没说不去。”刘梨把一块西瓜啃了几口，将瓜皮扔在杜晶脚边。她一边摆弄郑瑞萍的头发，一边笑着：“瑞萍，你的辫子真好看，像喇叭花……”她又站起来把一块蛋糕递给舒荷，这才漫不经心地说：“我去呀。急什么？你愿意等，我再打一轮就去。”她斜着眼睛“嘻嘻”一笑，又向郑瑞萍使个眼色，讨好地笑笑。不过这两次笑的含义大有不同。
杜晶疲惫极了，她呆呆地靠着门框上，痛苦地咬紧嘴唇。刘梨又向郑瑞萍点点头，郑瑞萍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她舒服过度地摇摇头，把头放在沙发的一头扶手上，脚跷在了另一头的扶手上。刘梨也没说什么，只是啃着饼干。舒荷早已吃得饱饱的了，她靠在另一个女生身上，手捧着一块西瓜皮装作在欣赏上面的纹路，其实她早已笑得肚子疼了。
秦彬彬用两只手拨弄着纸牌：“刘梨，洗牌呀！”刘梨懒洋洋地叼着饼干，接过牌胡乱洗了几下。“哎，都起来，再打一轮！”秦彬彬招呼着，顺手打了郑瑞萍屁股一下，“瑞萍，别睡啦！”郑瑞萍佯装生气地一拉秦彬彬：“我叫你也睡！”两个人大笑着一起倒在沙发上。“别，别……”刘梨怕她们鞋蹭脏了沙发，忙制止着。
“没事儿，小气劲儿的！” 秦彬彬很不耐烦地说。郑瑞萍忙逗笑地说：“刘梨可娇啦！”“去你的！”刘梨是见台阶就下，她假意捶打着郑瑞萍，三个人闹成一团。
这时，刘梨妈走了进来。马上就要从沙发上滚下来的刘梨被郑瑞萍一推，舒荷忙把她扶住。站稳后，刘梨又拉起郑瑞萍, 秦彬彬也被另一个女生拽起，庄重地用手指梳梳散乱的头发。舒荷眼疾手快，抢先把掉在地上的西瓜皮和点心踢到沙发底下。刘梨叹口气，烦躁地摇摇头，极不舒服地看着沙发下的东西。妈妈端来了一托盘冰镇汽水，一共七杯。她惊诧地看看杜晶：“怎么，你还不坐？”郑瑞萍嬉笑着躲在刘梨身后。杜晶没吭声。“快坐吧！哎小梨，这汽水你分一下，一人一杯。杜晶也有。”妈妈一闪身走了。“快分吧，我都渴死了！”郑瑞萍尖叫着，向秦彬彬一溜眼。刘梨会意地拿了一杯递给她，又碰碰秦彬彬：“嗯。”秦彬彬一笑，接过了杯子，刘梨又分给了舒荷和另两个女生一人一杯，自己拿了一杯放在桌上。最后，托盘里还剩下一杯。
杜晶感到口干舌燥。她痛苦地看看坐或躺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又咬紧了嘴唇。刘梨故意瞥了杜晶一眼，然后向郑瑞萍一眨眼：“瑞萍，这杯你喝。”她拿起托盘里那剩下的一杯。郑瑞萍打了个重重的饱嗝，胃里的水分一个劲儿地向外涌。她把自己的那杯重重地一放，那剩下的半杯汽水顿时溅出来许多，泼洒在她手上。“我不要。”她娇嗔地一扭身子，用手绢擦拭着手，刘梨又转向别人。舒荷依在秦彬彬身上，娇嗔地用左手剔着右手小拇指：“我们才不要呢！”“太饱了。”另一个女生说。“不要？那好！”刘梨看了杜晶一眼，然后得意地回头一笑，手一动，“刷”，一满杯汽水泼洒在地上。
杜晶痛苦极了。“哎，哎，小梨，看你把地上弄的！”妈妈惊叫着跑进来，用拖布擦着地板。“阿姨，刘梨不小心把水打翻了。”郑瑞萍规矩地说。刘梨刚要开口，被秦彬彬用眼色阻止了。“阿姨，我走了。”杜晶对刘梨妈点点头，“再……见。”“哎，小梨，跟着去呀！”刘梨妈忙叫道。
……
这些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女孩子之间的小摩擦小龃龉，如今已成往事。事后回首，也许当事人都早就忘光啦！而且故事中的大多数人，都像同时期的京宸子弟那样，大学毕业就出了国，如今子女都比当年的自己大了。可只要京宸校园里的河水不息地流着，相似的故事就会一轮又一轮地在女生中上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