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依旧是雨中,我来到地处南岸区的野猫溪。具体说来,我想找的地址是野猫溪正街31号。 在为我帮了不少忙之后,手机里的地图终究还是误导了我一回。沿着导航的路线拐进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子,路越走越窄,时不时地需要上下若干级石阶。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平房,路上却极少看到行人。手机已经显示我到达了目的地,可眼前的场景告诉我,这绝对不是真的。原路返回吧,显然不甘,只得一遍遍询问寥寥无几的每一位过路人。问来问去,大抵不甚了然,或者干脆一脸迷茫。有位行人建议我,要找什么人,打个电话便是。我愣了几秒,默默地想着我来拜访那房子的主人,却不幸晚了六十年有余,他不在这里了。终于遇到一位老人,他告诉我野猫溪正街已被拆掉,我心里一凉,随即想起这一带确实拆迁过,那栋房子却被保留了下来。问起当年办《挺进报》的地方,老人很肯定地说,那栋房子还在,下到马路上便能看到。顺着老人指给我的方向一路走去,在山间的石级上面上上下下不知几回,甚至还穿过了一栋楼房,我终于来到宽阔的马路边一座高高的钟楼下面。抬头一看,钟楼对面的高楼大厦脚下挤着一栋二层小楼。
走上一段长长的石阶,小楼已经近在咫尺。我想着那里是否已经变成了展览馆,是否会有铁将军把门,是否会有管理人员不让我进去,等等等等。正思绪万千,忽然在二层小楼的院子里找到了自己。院门开着,房门也开着,没有人阻拦我,除了张牙舞爪的蜘蛛——它们早已把一扇窗口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另有一扇门口也被封锁了大半。
躲开蛛网,进入小楼一层的房间。几年前,这栋楼房子就已经过修缮,可似乎修完就完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彻头彻尾的几间空屋,里面连一件家具也没有,就仿佛一百年来都从没有人住过一样。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天晓得多久没有打扫过。呆呆地站了许久,我不知所措。此时此刻的我,倒比先前更像是一个迷路者。我只看到四堵惨白的墙冷冰冰地对着我,耳边仅能听到的是雨水打在树叶上的窸窸窣窣。哦,对了,房前有棵绿油油的大树,只有它才能告诉我,这座院子还活着。
通往二楼的一扇门上了锁,另一面可还开着。我先到锁着的一面,迟疑了一会儿,惴惴不安地轻敲了几下房门,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一点响动都不会有。再绕到开着的一面,楼梯边上的墙灰被潮湿的空气大片大片地剥了下来,满满地铺了一地,就好像四处散落着报纸。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来到二楼的走廊上,依然是厚厚的尘土,往前看,杳无人迹;往后看,倒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我的。几间空荡荡的屋子,也还和一楼一样。走进一间小屋,站在窗边向外望去,烟波浩渺的江上穿梭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江对岸当是朝天门,高楼林立。忽然就想起了这么几句诗:“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虽然眼前怕不是长江,白天里也断无江月照人。
江上忽而传来一声悠长的汽笛,我发了一会呆,然后郁郁地走下楼梯,既不忍久留,亦不忍心一横扭头离去,向着虚空说一声告别。几步一回头地走了半天,低矮的二层小楼离我越来越远。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又站在钟楼下面了。奇怪的是,宽阔的大马路上竟也是一副万径人踪灭的凄凉景象。
我不知等了多久,一分钟或者半小时,全不在意。总之后来,公交车开到了我面前。爬上车去,很快到了南坪。那里到处都是人,笑笑闹闹的。短短一段路程,连接起来的恍然是两个世界。
一天以后,回家的火车上,无事可做的我又做起了翻译,翻的是法语音乐剧《悲惨世界》里的歌曲《独对空桌》,一霎时泪如雨下。
(这篇不是很正能量...可是,大雨中那栋寂寥的小楼真的让我好生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