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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对电视剧《江姐》“胡编乱造”的批评
巴 雨
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正在热播电视连续剧《江姐》，偶听得个别观者批评：“完全是胡编乱造！”笔者对此深有感触，不吐不快。
笔者认为，这个批评有两点不正确和一点正确。两点不正确在于，一，个别观者所谓“编造”，针对的是“此江姐”与1960年代多部文艺作品中塑造的“彼江姐”不相符合，他们用以往文艺作品作为历史真实和判断标准，来衡量现在的文艺作品，认为今天的电视剧《江姐》违背了从以往文艺作品中接受的、他所想象的“真实江姐”形象；二，使用贬义词“胡编乱造”（中性词汇应该是“合理虚构”）。一点正确在于，电视剧《江姐》确实是以真实江姐和渣滓洞革命烈士为招牌，确实是取材于内战时期川东地下党的斗争事迹而进行大胆虚构的。
前不久铺天盖地批评北京历史教师袁腾飞时，有一个比喻很是贴切：“这就像一只小鸡孵化出来后，睁眼看见的第一个对象如果是一只鸭子，那么它会始终把鸭子看作自己的母亲，尽管真相并不如此。”
当一代人睁开眼就接受了一种编造并信以为真时，到他们已逐渐老去却看见了另一种编造，与原来的编造不符，于是这代人就愤愤然表达自己对“胡编乱造”的不满，这很像那只睁眼便看见鸭子的小鸡。
一个由来已久的问题是，对1940年代后期川东地下党斗争事迹的编造，究竟起于何时、何地、何人、出自何种目的、造成过何种影响？更进一步的问题是，把政治宣传等同于历史真实，把文艺作品等同于历史真实，究竟起于何时、何地、何人、何种目的并造成过何种影响？这个问题正是今天批评电视剧《江姐》“胡编乱造”的社会心理基础。
笔者认为，电视剧《江姐》最成功之处，就在于它不仅把自己与历史真实相区别，也把自己与1960年代的众多文艺作品相区别，它没有让观众误以为“这个江姐”就是1960年代系列文艺作品中的“那个江姐”。文艺作品就是虚构的，虚构是文艺作品最主要的创作手法之一，不虚构不成其为文艺作品。电视剧《江姐》在重要情节上和许多细节上和以往塑造的江姐不同（尽管都是塑造），不是历史上真实江姐的照搬。而更为重要的是，它也没有误导观众，没有让观众以为所表演的都是历史真实。
也许，1960年代的几部文艺作品的虚构，受社会历史氛围影响，还有几分是出自于幻觉，自以为所编的就是真的；而今天的电视剧《江姐》则没有幻觉，自我认知非常明确，就是把虚构的内容表演给观众看，就是让观众从一开始就明白，虚构不是历史真实，不要把虚构的剧情与真实的历史事件对号入座。既然1960年代的文艺作品能编，还要把编的说成真的，那么我们今天更要理直气壮地编，而且不会欺骗观众说“这就是真的”，要编得更好，更有可看性和收视率。
现在是观众跟不上形势了，观众固执地要用以往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去比对现在电视剧中的人物形象，并且真诚地愤怒斥责“胡编乱造”。
当然观众的批评也有道理，无论如何，电视剧《江姐》也是拿渣滓洞革命烈士做招牌吸引眼球，取名为“江姐”，取场地于渣滓洞，取大背景于川东地下党的斗争。从这层意义上说，观众“胡编乱造”的批评是正确的，是对该类题材的文艺作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使其面临了更严峻的挑战。
笔者这样写，也许会伤害部分真心热爱革命烈士的观众的感情。但是，数十年来，一直有人拿渣滓洞革命烈士的事迹胡编乱造，以作升官发财的敲门砖，甚至直接拿革命烈士的血泪事迹作商品卖钱。这种现象在主流意识的倡导下，似乎已经见惯不惊、习以为常，似乎天经地义并且为多数人所接受。
说到底，最本质的不是观众中这部分人和那部分人各有什么意见，而是应该问问最主要的当事人——川东地下党的革命烈士，他们有什么意见？如果数十年来，长眠于九泉之下的革命烈士们，眼睁睁地看着人间不断上演拿他们说事儿的一部又一部文艺作品，各色人等从演出中分享丰厚利润，他们能不能合眼？
2010-8-10，10：55。
